“既然如此,”金震抚着白须,面如冰霜地道,“那桑叶又是如何沾到金乌身上的?”他拈着那发皱的叶片沉声道,“若不是你俩动起手脚、厮打一番,又如何能把这叶子夹在衣褶深处,又撕得这般破破烂烂,身上尽是草屑?”
“金乌,若是如此,阿爷我可真要将你好好教训一通!我也同你说过多回,要有金府中人的自觉,不得胡乱与人动手脚。阿爷教你这些使刀、使剑的法子,可不是教你去欺负别人!”金震怒视金乌道。金乌被他瞪得浑身一激灵,话梗在喉中,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王小元成日里随着恶人沟的地棍们厮混,近墨者黑,肚里没一滴好水。此时他眼珠子转了一转,便指着金乌,作出天真的神态道:
“爷爷,方才少爷叫我入房里,掀了被儿要我暖床。咱们抱来抱去,就成这样啦。”
他说的这一番话,金乌似是听懂了,又似是没听懂。他踢了王小元一脚,小声地问道:“喂,姓王的,‘暖床’是甚么意思?”
其实王小元也不懂暖床是甚么意思,他只知道每回王太和钱仙儿都拿这个由头把他卖到各种人家里面,也不明白为甚么会有富家老爷花大价钱买一个人替他捂暖被窝,只要抱一个手炉在怀里不就够暖了么?于是他小声对金乌道:
“大抵是夜里太长,被儿太冷,要人暖暖才行。我听说你们这些有钱人都爱这末做。”
金乌摇头道:“我不明白。”
王小元道:“我也不明白。”
他俩正嘀嘀咕咕,金震却勃然变色,面上青筋暴绽,髭须都似被气得立起。他一把捉住金乌,大掌一身,先“啪啪”往他颊上扇了两个耳光。
“岂有此理!”金震喝道,“金乌,没想到你才这个年纪,就已染上了这般歪风邪气!”
金乌被打得面颊红肿,却懵头懵脑,全然不知金震为何扇自己耳光。殊不知他太公早将京中子弟纨绔习气看在眼里,既见过堪堪学岁便教吓人做牛做马的膏粱子弟,也见过成日混迹花街柳巷的花花公子,并对此深恶痛绝。
“哼,今日上门贵客多,暂不教训你。”老人拎着他后领,将他丢进后院里,冷声道,“你再多挥五千回刀,一回也不得少,净净你那污秽心思!”
后院里陈列着兵刃架子,还树了许多木人桩子,看着是平日里的练武之处,鲜少有人走动。金乌被平白痛打了一顿,又被丢进这清冷之处,却也不觉得气恼。只是爬起身来,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金震离去的身影。
王小元小心翼翼地踅过来,只听他喃喃道:“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