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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身边的起居郎一般会配备两位,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可是李斯焱刚刚走马上任没几天,人还没配齐,所以现在只有我一个,言事一手抓,一份工资干双份活。
我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面前坐了满堂的文武百官,心里又开始发堵。
原以为有朝一日,我会以编撰的身份站到朝会的队伍里去,可我做梦也想不到,第一次进宣政殿,我在廷下怒骂当朝皇帝,第二次进宣政殿,我坐到了起居郎的位置上,给我前日骂过的狗皇帝写起居注。
这是什么狗日的人生啊。
况且给李斯焱写起居注是件大大的苦差,他脑袋灵活,语速快,跟连发机关弩似的,把朝堂上的老文臣们训得满头大汗,个个都敢怒不敢言。
这就是带我上朝的作用了,我像一个现成的杀威棒一样摆在狗皇帝身边,群臣们一见我,就想起狗皇帝连杀三位史官立威的恶劣行为,便是想忤逆他的意思,也要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连个年轻小娘子都不放过,这皇帝心眼是有多小啊!
除了有杀鸡儆猴的作用,我还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听写工具,坐在一旁运笔如飞,把狗皇帝讲的一堆屁话统统记下来。
狗皇帝放的这些屁,当真是又臭又长,写得我手腕子生疼。
但我记着记着发现,李斯焱讲话的用词堪称粗俗,偶尔还夹带几个我听都没听过的语气助词,据我分析,应该都是不太干净的词汇。
我猜他在掖庭的那些年里,可能没有正经地接受过作为皇子的教育,即使后来拼命追赶,语言习惯依然隐秘地暗示着他卑微的出身。
轮到这么个人当皇帝,我看本朝是气数将尽了。
下朝之后,李斯焱第一时间来检查我的作业。
在朝上的时候,他就频频转头观察我,看样子他非常期待我今晚去给紫宸殿倒夜香。
我一言不发把一沓草书递给他。
他接过来一张张翻看。
“你写的这是什么,朕没说过这些话。”他扬了扬稿纸,挑刺道:“史官世家,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本来已经准备下班吃点早膳去,一听这个,食欲都被气没了。
真是岂有此理,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能侮辱我的业务能力。
我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那纸页争辩道:“我没记错,是你自己对宰相大人说“行,叫张黎是吧,我看吏部尚有职位,就让他去补吏部侍郎的缺。”,我写“上曰:善,准张黎任吏部侍郎”没有任何问题。”
李斯焱气定神闲,几截好看的手指头微微发力,把我辛苦写好的纸页几下撕成碎片,随意往废纸篓子里一扔。
“朕说了那么多,你却只记了这几个字,偷工减料,态度不正,重写吧,记得一个字都不准漏。”
我愣愣地看着我的笔墨被撕碎,再雪片一样缓缓下落,不可置信地抬眼,突然回过神来,怒道:“不是你叫我写起居注的吗,干嘛还要撕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