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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样也很好,政治的本质是权力的妥协与平衡,他之前的手段过于暴烈了,不是长久之计,上一个那么激进的皇帝是杨广,这么干的后果嘛,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没人教过他帝王之道,他却能无师自通,或许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天生就适合做皇帝吧。

    他们在朝上,无外乎议论些人事任免,各地民生,百官如有大事难定夺就启奏一二,如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则早早散朝。

    今天就是无甚大事发生的一天。

    我漫不经心地记录着宰相又臭又长的中书主书名单——李斯焱之前罢免了几个舍人,这回添了不少新主书进去。

    宰相年事已高,声音老态龙钟,念道:“……杜子盛,姜如晦,孟叙。”

    人也太多了,我边记边想,就中书省那两间破屋子,坐得下那么多新主书吗?

    姜如晦……孟叙……

    孟叙?

    我的笔顿住了,一滴墨氤在纸上,像一个突兀的逗点。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想去换张纸,结果忙乱之中,袖子扫过笔架,纸没有换上,却把镇纸碰掉了。

    一声闷响,打断了宰相的启奏。

    老头子疑惑地瞧我一眼,狗皇帝也回了头,不悦地皱起眉。

    我连忙低头告罪,抖着手去收拾乱七八糟的台面,心猛烈地跳起来。

    还记得半月前出宫去,我去找孟哥哥退亲,他不乐意,还说要进宫找我,我那时候信了,可后来一想,内苑宫禁森严,只有少数的天子近臣可来去,他不过一个小小进士,尚未授予官职,要进宫来谈何容易,我原来已经放下了指望,可……可他真的谋到了中书省的差事,能偶尔来往紫宸殿了。

    意味着,在内苑里,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反应了过来,心被铺天盖地的期待与喜悦击中。

    景随人心而变,好像冷寂的大殿上来了一丝柔软的春风,微微吹起我手中的纸,我抬起了头,目光穿过满朝文武,穿过重重宫墙,外头日光耀眼,春日迟迟,还是我爱的那个长安。

    长安有我爱的人,他会披荆斩棘,用尽全力地来见我。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不管现在的日子有多难过,只要有一根萝卜挂在前面,就可以望其止渴。

    因为孟叙这根白白的大萝卜,我自下朝起,就一直带着隐约的笑意,魏喜子悄声问我嘴角是不是抽了筋,我一本正经跟他说,魏兄瞧见礼部尚书了没,他上朝的时候一直龇牙咧嘴扭来扭去,我怀疑他内急。

    魏喜子恍然大悟,跟我一起闷声嘿嘿笑起来。

    然后我不小心笑出了声,被李斯焱听到了,他刚好踏上紫宸殿前最高的台阶,突然一顿,迎着光回过头,冷冷地问我:“你笑什么?”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还没回答,魏喜子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纳首道:“陛下恕罪,小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