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焱神色依然阴沉得很。
我勉强睁眼,看到他手里好似提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条簇新的提花棉被,是宫里的织样,我曾在魏婉儿榻上见过。
他把被子甩在我背上,对范太医道:“出去。”
见皇帝心情极差,范太医也不敢多言,喏喏地走了。
我病得厉害,面色不正常地潮红,李斯焱凝神看了我一会儿,凉凉道:“怎样,考虑清楚了吗。”
“……什么?”我问道。
“孟家的老太婆拄着拐杖打上了你家的门。”他轻柔地撩开我汗湿的刘海:“整个胜业坊都来看了你家的笑话……侄女进了御史台大狱便再也没出来,唯一的儿子被赶出了太学,你说你婶子现今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他道:“虽是一家人,但毕竟有亲疏远近,你毁了你弟弟的前程,她是否对你有怨呢?”
“朕说过要折断你的傲骨,就有的是办法。”他的指腹轻轻擦过我唇角:“沈缨,只要你还有在意的东西,就没办法逃开朕的手心。”
我怎么不明白李斯焱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想让我和他一样众叛亲离,孤零零地孑然一身,这样就只能依靠他过活,做他没有二心的宠物。
“你放过我吧。”我虚弱道:“我不会再嫁给任何人,等小川长大了,我就去终南山上出家,我……”
两根修长的手指落在我唇上,李斯焱淡淡道:“看来你还是心存侥幸。”
他道:“朕不喜欢与人讨价还价。”
我哭了出来:“求求你……”
李斯焱拍了拍我的侧脸,对我笑了一笑道:“你想你弟弟了吗?朕带你见见他。”
可我宁可这辈子都不见小川了,也不情愿他来这阴暗的地方,看到他一贯骄傲的姐姐最狼狈的模样。
他被两个侍卫押入了囚室,一见我,眼圈便微微红了,皇帝在侧,他不敢哭出来,只能跪坐在我身边,用一双和二叔极为相似的眼睛看着我。
我勉强坐起来,伸手抚摸他的头:“别难过,我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黯然,没事?我分明是摊上了天大的事,除了孟叙,没人能惨过我了。
我问他:“婶子如何了。”
小川道:“阿娘一切都好。”
我自是不信。
小川年纪小,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看他这样难过,便知沈孟两府从昨日起,定是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