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船驶过了洺州,相州,入黄河,又过了齐州,李斯焱的兵马却迟迟未出现。
我觉得奇怪,但凭空又生出一股子侥幸来:或许是张芊成功地忽悠住了李斯焱呢?再说那渡口旅人颇多,李斯焱未必知道我已经悄悄遁走了。
小枝也宽慰我:“娘子能走一次,就能走第二回。”
我不敢深想,草草地点了头。
商船还在往下走,稳稳地向东津渡前行。
小枝问我到了东津渡该怎么办。
我直言自己也不知道,可能会在大渡找个出海的船只,又可能往南走,都可以,越远越好。
小枝算着银子,说如果能出海,我们带的钱财足够沿着岸线去岭南了,只不过到了那里会辛苦一点,岭南蛇虫多,烟瘴四起,自不如北方舒服。
我吃了一口饼,从小窗中往外望,由燕赵之地到齐鲁,一路山水由粗犷渐渐转为灵秀,江上的船只也多了起来。
偶尔商船靠岸,我却不敢出去,只谨慎地让小枝下去看看,重点看渡口有没有贴我的通缉令,看有没有甲士追来。
小枝把黄河下游的大渡看了个遍,每次回来都说没有。
我皱眉道:“许是通缉的画像都贴在城门口了,给渡口的还没画出来。”
小枝怜悯地瞧着我,眼神里写满了:你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瘟神?
“我给自己算过一卦,”我沮丧地对她道:“卦里说我前年运势大凶,去年运势小凶,今年运势下下大凶,一个人连走三年背字,我现在能有个人形就不错了。”
小枝安慰我:“常言道否极泰来,娘子的福气在后头。”
后头?我又开始苦笑。
我没告诉她的是,我明年还会继续流年不利,这厄运一眼望不到头,怎能不让人绝望。
*
管事拨给我的这一间船舱十分狭小,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货品,四壁冷清,唯有一面高窗悬于梁下,不至于让幽室太过逼仄。
在压抑的氛围中,我担惊受怕地数着日子,从洺州一路漂泊到了东津渡口。
下船的那一刻,阳光肆意地洒了我满身满眼,恍如隔世。
我看着湛蓝的天色,天光下宽广的长河,几乎掉下眼泪来。
心中狠狠出了口郁气:他妈的,管它什么大吉还是大凶,我既然当初敢走,就能承担被找到的后果,这一年多的自由时光就算我偷来的好了,哪怕再让我选一次,我也照样要走,绝不回头。
知道前路凶险,所以更该只争朝夕地活,人生百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想太多又有何用,有一日自由就算一日。
“小枝,去找出海的船!”我紧紧抓着包袱,从牙缝中道:“东渡扶桑,新罗的都行,我不信我去了别国地界,狗皇帝还敢打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