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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姑姑的性格脾气与我一脉相承,甚至比我还要泼辣任性一点,那传旨的天使至今对她有阴影,连带着都不敢直视和她七分相似的我……

    据传闻,我姑那日如我当年一样,把圣旨一扔,指着天使的鼻子就骂道:“呸!你告诉那狗贼,给老娘滚他奶奶的,狗东西祸害了我沈家上下多少人,拿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了我等?以为我家缨子是楼子里卖笑的粉头,就值这点嫖资吗!”

    那天使见势不妙,弱弱地补充了陛下正抬举沈家,准备扶贵妃娘娘做皇后云云,原以为姑姑会与有荣焉,没想到她听完后面若寒霜,脸色铁青,徐徐举起砚台,从牙缝里扯出一个字:滚。

    惹了一身骚,隔空挨了一顿臭骂,李斯焱终于明白了我姑是何等样人,臊眉搭眼地作罢了。

    他还觉得委屈,和我念叨了几回:“……你们沈家的女子怎么都这样,朕明明……”

    “都怎么样?”我凉凉道:“不识抬举,凶悍泼辣?”

    李斯焱用他有限的词汇量组织了一下语言,讪讪道:“朕是想说,你们沈家的女子各个刚烈正直,不愧为史官世家……”

    好吧,这才像句人话。

    没错,我姑姑也是史官,供职于洛阳的地方志编撰小组,正儿八经的公务员。

    姑姑的夫婿是她自己选的,只是个衙门的书吏而已,家中略有薄产,却父母早亡,无亲无故,姑姑大发善心,不顾家人们的劝阻,毅然上了花轿嫁来了洛阳,如今十数年过去,她的小日子仍如我们预料的那样朴素,但瞧她脸色红润,眉目间神采飞扬,便知她是极满意自己的日子的。

    用她的话说,嫁高门要吞针,嫁个自己拿捏得住的寒门子弟,日子过起来不要太爽。

    “再说高门也不愿意要我这个媳妇,”我姑出嫁前向我感慨过:“咱们沈家人脾气都差,没那个闲心应对人情往来,要我说,你配孟叙这种门第刚刚好,可不能再去挑战更高的了,到时候哭着跑回娘家,老娘也爱莫能助。”

    大概我姑也没想到,她侄女我竟如此出息又如此倒霉,被天下最尊贵的人扒拉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还被逼得半疯不死。

    她远在洛阳,长安之事知之甚少,只知道我生了孩子后回家修养,并没有人告诉她别的细节,还是前两日上官兰写信道明了原委,她才知道了我受了多大的罪。

    我姑虽经常修理我,但对我的疼爱不让其他家人,知晓了那么多糟心内情后,又徐徐举起了她的青石砚台。

    姑父冲上来打断了她的暴走吟唱:“……冷静!衣衣!冷静!他是皇帝,你把他打死了要诛九族的!”

    我们沈家人真的很像,一个个都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旦听说要祸及家人……我姑如当年的我一样,拳头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放下了砚台。

    一别多年未见,我姑亲自来了巷口迎我,记忆中活蹦乱跳,满脸红润婴儿肥的侄女儿,如今竟变作一个苍白纤瘦的小妇人,行止间步态拘束,眼神也不复昔日灵动,我姑当场气血上涌,脸色变幻莫测,一半心疼一半愤怒。

    她不顾四周遍布的皇帝眼线,一把把我抱在怀里道:“缨缨,你别回长安了,以后只管安心住在姑姑这儿,就当这个男人死了,女儿也没生过,你自己开心比什么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