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掌灯时分。
周让未归,一家人便各自在各自院中用了晚膳,沈虞点了盏小银灯,盘膝坐在拔步床上做袜子,和阿槿边说闲话边打发时间。
须臾采薇进来,小声道:“姑娘,那位……来了。”
“他来做甚?”阿槿问道。
采薇说道:“贵人说屋里冷,来……咳,来咱们院里借个光,奴婢适才随侍从去看了,屋里的确冷寒,冻得人腿脚都打哆嗦。”
太子上门,周家的奴仆敢不将炭火捧上,这说出去谁敢信?
“怎么家里是缺他的用度吗?”阿槿又好气又好笑,“你看谢大哥好容易消停了,他又来出幺蛾子。”
沈虞便说道:“就说我睡下了,给贵人从我屋里端两个火盆过去。”
采薇应喏,不一会儿又硬着头皮回来,“姑、姑娘,贵人说不用这么麻烦,他就进来坐,坐一会儿,热热身子就,就走……姑娘……”
听声音都快哭出来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被人谁吓得。
沈虞捏了捏眉心,没办法,“你去将人请进来吧。”
李循这才如愿以偿地走了进来。
他来过一回,采薇替他打起软帘,熟门熟路就要绕过堂屋往卧房里去,采薇忙急急拦住她,“殿,将,将军不可!”
李循身形一滞。
罢了,能进来就很不错了。
他敛了身上的威势退了回去,采薇见他并未出声,悄悄松了口气,出去为他端来一只火盆,他便坐在堂屋的圈椅上烤火,与沈虞只隔了一扇六折翘金屏风。
沈虞微微抬眸,幽幽的烛光摇曳,将男人高大宽阔的身影映在淡黄的屏纱上,屏风上画的正是一副王摩诘的《江山雪霁图》,神韵清隽,山寺峭拔,雪意凛然。
他倒是听了她的话,将青布直裰换下,只着往常喜爱的玄色,沈虞瞧着也顺眼许多。
“采薇。”
她轻声唤了一旁的采薇,指了指案几上的茶盏。
采薇会意,悄悄地沏了一盏酽酽的茶递出去。
外头的陈风给李循端来一张小翘几,他在小翘几上喝着沈虞送来的茶处理公务。
一时屋中除了沈虞穿针引线的窸窣声,便是李循刻意放轻的翻书声,如此一直伴她到深夜都十分安静。
直到陈风小心翼翼踅摸进来,低声提醒道:“殿下,二更了。”
“嗯,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