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低声,“留意下这一路是不是有流民。”
石怀远应是。
放下帘栊,陈翎的目光重新回到折子上,仿佛早前的插曲过了便过了,没什么特别紧要之处,继续低头看着折子。
其实,方嬷嬷方才是听清了的,但没吭声。
朝中之事,陛下心中从来有数,会过问,定是哪里出了纰漏。但前朝的事,方嬷嬷很少问起,眼下,她照顾好小太子就是,旁的事情陛下会周全。
……
临近晌午,马车缓了下来,在舟城城门外排队等候例行的入城盘查。
阿念恰好醒了,在方嬷嬷怀中睡眸惺忪,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奶声奶气问道,“方嬷嬷,到了吗?”
方嬷嬷见小祖宗醒了,但眼睛却还没怎么睁开,“到城门口了。”
一听说到城门了,阿念忽然兴奋了起来,连先前的瞌睡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到啦!”
方嬷嬷叹道,“殿下……”
阿念赶紧伸手捂嘴,不可高声,惹人注目,他先前忘了。阿念悻悻看向陈翎,以为要被说道了,却见陈翎目光落在帘栊外出神。
方嬷嬷提醒,“陛下?”
陈翎回神,离开舟城有十三年了,刚才见到城门处,脑海里想起的都是离开舟城时。那时姨母来送她,依依不舍,眼眶红着,还一直朝她挥着手,直至她身影消失不见……
许多年前的事了,不曾想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的她,也无论如何都不会猜到,有一日她会身着龙袍,登帝台,君临天下。
而那时候,在城门处接她回京的人,除了禁军,还有少时的沈辞骑在骏马上。
——我叫沈辞,我姑姑在平南郡,陛下听说我来看姑姑,让我顺道来舟城接你回京。
——阿翎。我叫阿翎。
那时的沈辞,就如同一道光,无论是漫长的回京路上,还是陌生又尔虞我诈的京中,是这道光一直陪着她……
马车缓缓入城,陈翎收起思绪。
舟城不大,城门口到朱府不过一刻钟多些。
朱府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下了马车,陈翎牵了阿念入府,方嬷嬷跟在身后。石怀远只带了十余人入内,其余的侍卫散在各个街口。
朱夫人病重,已经有月余出不了屋,下不了床。
仆人同陈翎说起的时候,还在伸手抹眼角眼泪。
屋门口置了六扇屏风,挡了风,但屋中的药香味传来,是久病……
陈翎心中微沉,入内前,又同阿念叮嘱了一声,阿念听话点头,她才牵着阿念入了屋中。
“姨母。”陈翎看着病榻上姨母,眼眶忽得红了。
她离京的时候,姨母正值华年;但眼下,久在病榻中,早已形容消瘦,眼窝深陷,近弥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