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沉默了片刻:“我已带了三十多人,路途不远也就够了,将军心意,我心领了。”
高钺深吸了口气:“再过些时日也正旦了,今年你怕要在安定城里守岁了……如今年景不好,每每年底总要乱上几日。我常年在外,比你知道,那三十几个人,护不住这十多辆车,裴达跟着你这些年也没享过福,何必再让他跟一路担惊受怕。”
明熙不以为然:“在哪里过正旦,也没有什么不同,今年说不得更逍遥些。”
高钺俯下身,轻声道:“陛下虽准了你去安定城,但我若现在扣住你,单说路上有贼寇出没,到时陛下必然会收回成命。”
明熙微微一怔,虽不想因这些事,耽搁在这十里亭处,也不愿接受这五十人,但高钺说得也不见得不对。往日里那些帝京去安定的人,动辄就是上百部曲,三十个多个部曲十辆车确实有些少了。可第一次被高钺威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但也不至于有何种情绪。
高钺见明熙沉默不语,心中的难过又加重了几分,夹杂着懊恼与后悔:“你……若不想离开,我可与陛下说说。”
高钺声音中露出的情绪,让明熙觉得十分新奇,自小到大,常常相处,但很少能从高钺那里听道有情绪的话来。
明熙想了想开口道:“不必如此,将军说的对,我虽执拗,但也不至于分不出好歹,那我在此先谢过将军的部曲,待到回到安定城,必然让他们尽早赶回来。”
高钺的手却扶住了车窗,轻声道:“阿熙。”
明熙眯着眼想看清高钺的表情,可眼前只是一片阴影:“嗯?将军还有何事交代?”
高钺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道:“你无须妄自菲薄,我和他都不过是个世俗人,想要这自认的世间最好的一切,也属在所难免。高家如何,皇家如何,不过是看起来繁闹……那些至清无垢淡薄尘世的背面,不见得是你想看见的。和我分开,和他分开,不见得是坏事。想一想宫中几位早逝的皇子……”
高钺性格内敛,不管何人何事,从不曾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过。高钺虽对皇甫策与自己的事,有所不满,但也不曾在明熙面前说过他一句不是,像今日这般的交代,尚属第一次。
高钺道:“你看到的那些表象,超脱或是良善,都是假象。他也好,我也好,均如是。”话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是越来越轻。
高钺见明熙一直沉默不语,不禁再次开口道:“你所放弃的一切,都不见得是错。他如此,我亦然,以及内宫的一切。我们这些人,都已过了只知读书习武的年纪了……总有些事,要做出选择,你不会也不必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