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巴黎、一句英文也不会说的男孩子睁大了眼睛,以一个刚刚发现了新世界的孩子的眼神,打量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大陆”。
这使得年幼的维克多对于这片陌生的土地,产生了一种固有的印象:即这片土地上到处都充满了这种既鲜活又庸俗的人类。
他完全不知道他的母亲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出生、长大的。
男人们都长得很健康,即使看起来是个绅士,也有粗壮的胳臂,和泛着红光的脸庞;这里的女人还穿着巴黎两年前流行的服饰,当然也有着巴黎女人所没有的健康的粉红面颊;还有那么多的黑人——各种漂亮的、丑陋的黑人。
他们说着维克多听不懂的语言,大部分人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神色,太太们敏捷的从花边帽子下快速的抬起眼帘,扫视黑斯汀斯太太束得过分纤细的腰围,以及华丽长裙上图案新颖的蕾丝花边,以及她骄傲矜持的面孔;先生们则颇为技巧的将视线从黑斯汀斯太太半露的胸前掠过。
黑斯汀斯太太毫不在意。
5岁的维克多几乎记事起就对那个每天只在午餐时候才能见到的漂亮女人感到困惑不已。黑斯汀斯太太每天中午才起床,晚餐通常与人有约,而要到凌晨才返家,夜夜笙歌,乐此不疲。
在保姆怀中长大的维克多一直以为,每一个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
当他听到比他年长1岁的表亲凯蒂骄傲的说,每天晚上,她的妈咪会给她读一段有趣的小兔子故事,并在她额头印下一个甜甜蜜蜜的晚安吻,这个话题引来了儿童游戏室里孩子们的一致兴趣,维克多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妈咪,才是最不正常的一个。
黑斯汀斯太太对外声称,自己的丈夫黑斯汀斯先生在一次海难中不幸身亡,可是无论是在客厅还是卧室,没人见到过那位所谓的黑斯汀斯先生的相片。
维克多也对自己的父亲从无记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长成一个可爱乖巧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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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芬·罗毕拉德仰起头,被造型夸张的装饰着蕾丝花边与半宝石的帽子遮挡住的小脸露出了半张,正迎着美国南方明媚的午后阳光,透映得她肌肤莹白,而那张小巧的红唇却又鲜艳得好似花园中最美的红玫瑰。
她恰到好处的微微笑着,红艳的嘴唇弯成优美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自幼接受的良好教养又不允许她冒失的开怀大笑,可她又不想掩饰从中得到的欢乐。于是,这笑容使得她的精致脸庞像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宝石,美得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