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水曲曲折折,多是险滩,过了白河,眼见就要到达十堰。那魏老伯伸手一指道“前方再行上十里水路,便到武当的地界了。小子,你不会不知道武当吧。”
卓青飏张首望去,只见前方山脉连绵起伏,道“武当是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如雷贯耳,晚辈知道的。”
魏老伯道“算你还有些见识。”正说着,忽看到前方江面上有条大船停住,并未张帆,显然是泊在原地的,江畔停靠了许多小船,岸上站满了百姓。卓青飏以为那是来往的客船,甚是高兴。而魏老伯见那大船船舷上旌旗招展,殷红的旗帜上绣着类似大蟒的灵兽,不但不是客船,只怕是朝廷特派的兵船。魏老伯道“这条不是客船,是这一带清理江面的官船,我们要么就原路回去,要么就要闯过去,否则会连人带船被他们扣下。”
卓青飏不能折身回去,但又怕连累了魏老伯。那魏老伯见他一时沉吟,笑一下,却临危不乱,道一声,“坐到舱里,今日让你见识见识老魏的手段。”
说罢从那条小渔船的船帮上竟然张起几挂破布帆子,船帆一悬,小船一下子吃满了力气,乘风破浪,直冲下游。那大船上几人呼喊,见小渔船并不停下,竟然放下箭来。卓青飏伏在船舱,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几多羽箭都射中在船帮上,魏老伯挥出船桨纷纷拨开空中的飞矢。卓青飏见那船尾忽然冒出一股浓烟,原来官船眼见小船顺江飞行,想是难以追上,便投下火油箭。
那箭尾绑了火油,一中船尾,火有风助,登时浓烟滚滚,一时逼近船体。卓青飏掣出星月剑,举手一剑,便将那火油箭齐镞刺断,纷纷落入江水中,而船舷却丝毫不损。魏老伯赞道“好剑法。”
轻舟随着江上风浪行得飞快,越过官船渐行渐远,官船射下的箭更难以企及。魏老伯见两人冒死突围,会心一笑。卓青飏道“老伯,为何官船要阻挡来往的船只。”
魏老伯道“那船可不是一般的官船,船插蟒旗,怕是朝廷特使缉拿要犯的兵船。”
卓青飏道“可那岸上多是百姓,官船为何要捉拿他们。”
魏老伯道“朝廷也总有一些拿不住的江湖人物,便寻个由头抓些百姓顶替,好向上面交差。”
卓青飏听了大怒,道“这些父母官都不闻不问吗?”
魏老伯道“朝廷势力,盘根错节,又有几人会不计乌纱生死,为民出头。唉……兴,百姓苦呀;亡,百姓也苦。”
小舟又转过几个险滩,只见江面宽阔了许多,河道交错,汇然成湖。南岸更是有一峰擎天,周围群峰拱卫,奇幽峻美,峥嵘灵秀。魏老伯道“那里便是武当山。”
武当山,号称太岳,传说玄武大帝在此修仙得道。昆仑也属道家一派,卓青飏自小便听师父师兄论道,首推武当为道家第一名山。于是心生仰慕,目不转睛盯着南岸群山。山上树木葱茏,修篁森森,林间不时传来几声猿猴啼叫。卓青飏暗道好一个世外桃源。
魏老伯又道“前边再行上五里水路,便是丹江口,你在那里登岸,可以乘到前往汉口的大船。”
卓青飏刚与他经历了同生共死,想到短暂相处便即别离,心下尤有些不舍。魏老伯从怀里掏出包裹,道“卓青飏,这里是一本经书,有人让我交给你。”
卓青飏接过,打开一看,那是一本残破的书籍,封面上用隶书写着四个字“道德真经”。是道家经典,可谓学派本源,昆仑派也存有一孤本,被奉在清风殿中。至于卓青飏师兄弟所阅读的经书全是誊本。卓青飏问道“老伯,这是何人所赐?”
魏老伯道“就是和你在咸阳古道相识的那个倔老头。”
卓青飏忽想到那骑驴的乔老,道“可是乔老伯。”
魏老伯道“乔老伯,樵老伯,的确是个樵老伯。他昨天赶来,让我把这经书交给你,并嘱咐我送你到丹江口。至于那白马一事,也是我故意刁难于你。你办完事,早日回来,白马自当奉上。”
卓青飏心想自己快马加鞭赶到青苇渡口,而那乔老竟然一天一夜赶在自己前面,难道真是肋下生翼,腾云驾雾的神仙吗?
卓青飏还有些疑惑,再问魏老伯。那魏老伯却自顾自地吟起诗了,“舍棹忽逾月,沙尘困远行。襄阳逢汉水,偶似蜀江清。蜀江固浩荡,中有蛟与鲸。汉水亦云广,欲涉安敢轻。”
果然行了不足一杯茶的功夫,只见江畔一个大镇,岸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荆紫关渡口”。岸上房屋鳞次栉比,码头行人络绎不绝,农夫挑个扁担,担上是柑橘、茶叶,渔民背个竹篓,篓中是活虾、鲜鱼。
码头较高,大船方可与之平。小船甲板太低,魏老伯只得收了船帆,择个江湾停下船只,道声“江湖险恶,善自珍重。”
卓青飏抱拳道“老伯保重。”还要说些什么,只见魏老伯伸掌撞住他的右肩,卓青飏不妨他,被推得一转身,继而只觉得腰间又是被一掌托住,自己就犹如腾云驾雾,直飞上码头。卓青飏运一口气,不觉疼痛,这才知道是那老伯送自己上岸,回头看去,只见那魏老伯已经调转船头,逆水而去。卓青飏见他划行矫健,气力不亚于任何身强体健的壮年,心想难道他竟然是个武林中人。想着他受人嘱托,一路照拂,更是朝着江北深深一揖。
那丹江口地处鄂陕川豫的交界,水路四通八达,便成为了周边的贸易中心,山珍、水味、稻麦、棉麻、鸟兽、草药应有尽有。卓青飏打听了客船航行的时间,在江畔择了一所酒家临风阁吃饭,听了小二建议,点了粉蒸肉、豆腐鸡蛋羹。卓青飏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与西北的豪爽饮食相比,竟多了一些温厚细腻的底蕴。把盏临风,旷野千里,卓青飏有生以来从没有把一餐午饭吃得如此津津有味。
忽听到阁外一人说道“这棵灵芝是我们先看中的,管你是什么门?”
临风阁建在江畔高地,卓青飏从窗户探头一看,只见阁下一个樵夫摆着一个地摊,摊上都是一些木耳、菌菇的山珍,中间竟有一只丰润饱满的灵芝草。摊前两名书生装扮的男子,头戴飘巾,穿着杏黄长衫,腰上悬着宝剑。另有一名女郎,大约十七八岁,头挽飞天髻,丰姿妍丽,双眸如水,两颊酡红,身穿缃裙紫襦,手里拿着一把短剑,对着两名书生道“你们又是哪里来的?”
其中一个书生道“我们是华山派门下。”
那女郎冷哼一声,笑吟吟地道“华山派。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荆襄,还容不得你们放肆。”
另外一个书生走开摊位,道“师弟,师父吩咐不要多事,莫要耽误时间,我们还要去赶船。”
那师弟撇撇嘴,刚走几步便又快步回身朝着那姑娘凑上前去,只见那短剑剑柄上刻着六个字“潇湘门楚云梦”,笑一声“楚云梦,好香。”
那姑娘的确是名叫楚云梦,见他凑上前来,倒是唬了一跳,误以为他意图轻薄。拔出剑正要御敌,却见华山派的师弟转身走开,不由地红了脸,转羞成怒。脚下急走几步,紫色绮袖一舞,华山派两兄弟只觉得浓香扑鼻。那师兄倒是意识到异常,道一声“有毒。”两人慌忙掩住口鼻,可已然晚了。那师兄弟一声惨呼,摔倒在地,口鼻流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