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砚推门进去,见云篆还在里屋低头看着书,灯台上的蜡烛已经将要燃尽,烛泪在脚下结成一条凝固的河。古砚另外点了一只蜡烛,点燃了换上。烛光微微抖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
古砚手拿着刚换下的一小截蜡烛,说道“夜深了,公子早些歇息吧。”
云篆放下手上的书,听着窗外还未停歇的钟声,伸个懒腰,笑着说道“不知不觉都是子时了。我这就就寝,你也睡去吧。”
此话还未说完,忽听到窗外悠悠传来几声琴音,从洪钟声的间隙中迅捷而至,起先还如同空山新雨十分清越,随即变调,又如山洪暴发猛烈急迫。
云篆乍听之下,只觉得宫商转化奇妙,颇感兴趣。忽又听的琴音变化,凄凄哀哀,飘飘渺渺,如泣如诉。云篆只觉得凄婉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不禁叹道“此人琴艺高超,但隐隐有孤独之感。”
古砚却一把掣出腰间的无阙刀,道“此人迎风弹奏,琴音却不绝于耳,足见内力深厚。”
云篆也显然听到了,那琴声就在左近,两人推开窗望去。书房凌云阁建在府内的湖心岛上,穿过假山和曲桥,可通往前厅风云堂,只见堂上屋顶隐隐伏着几人,腰间像是兵器的寒光微微闪动。
堂前的桐树,枝桠覆庭,稀疏的花叶间也分明坐着一人,袍袖轻动,竟是弹琴者。
琴音戛然而止,只听到“叮——叮——”的几声铁器相击的声音。
树上那人霍然而起,手里提着一把短剑,叫道“小贼竟放暗箭,看招。”竟是一年轻的女声。她话音刚落,就一跃而起,如同树上落下的一朵桐花,驾御秋风,短剑横扫,落在风云堂屋脊之上。风云堂上伏下的十余名好手都穿了玄色劲装,猛然窜出,或提刀,或使剑,或摸刃,或扬鞭,团团将女郎围住。
云意远远远望去,那女郎仿佛穿着一色青紫色的衣服,裙袂飞扬就像一株开放的兰花。
女郎冷然而笑,道“鼠辈,就凭你们,就想要拦住本姑娘?”
“妖女休放狂言,你今日是插翅难逃。速还我琴,老夫也可饶你一条生路。”为首的一人身形高大,声若洪钟地叫。
女郎毫无畏惧,说道“这焦尾古琴,本是我家祖传,自然是归我所有。废话少说,接招吧。”
此话一出,云篆和古砚同时一惊,云篆道“一剑两琴,天下闻名。如果果真是焦尾琴,倒是可以一开眼界。咱们也去看看?”
云篆今年刚行了冠礼,少年玩心未褪,且在自己家中就遇上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去。
正说着,风云堂上已经一片刀光剑影,女郎背负古琴,双手使剑,一短一长,剑尖寒光飞舞旋转。玄衣首领舞着一把大环刀,须发皆张,环声铃铃,口中呼喝。那女郎剑法奇特,长剑舞个剑退几名帮众,短剑相接,竟刺伤几名,但毕竟孤身一人,肩膀也被飞锁钩伤。女郎长剑攻克几人,骂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玄衣首领叫道“你先用媚术蛊惑我儿,再行骗术盗窃我宝。如此大恨,焉能不雪?”双手一张,帮众又聚拢起来,左翼几人腾跃,飞行几步又迅速回到原位,速度之快,如同鬼魅。女郎尚未看清,就只见好几条细细的铁链子扑面而来。女郎急向后行几个退步,才发觉身后也有一张铁链网朝自己覆了过来。女郎忙向上纵跃,右手挥舞长剑,只觉头上有压顶风声呼呼而响,举头一看一把大环头迎头砍下,心想今日定是要毙命于此。
却听到空中一声刺耳的哨声破空而出,玄衣首领就觉得大环刀被一大力道弹得改了方向。女郎趁机偏了身子,落在侧面滚下院子,被一拥而上的帮众的绳网捆得结实。玄衣首领回身一个踉跄,立在屋脊,只见屋顶滚落着一小截翠竹竿,小指粗细,倒像是个哨子。他有些心惊肉跳,这么小小一个竹哨,就能把自己逼得气血翻涌。他勉强稳住精神,怒睁环眼环顾四周,却不见异常,只得作个四方揖,说道“阁下是哪一位,何必躲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