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熹以托盘端着炖汤,正好路过他们所在的假山背后,清楚捕捉闲言碎语,不禁苦笑。
历经诸多波折,宋思勉对阿微的爱与恨淡化,答应这门婚事,只为践诺。
偏生宋思锐携妻搬去品柳园长住,府中事务一律由谢姨娘和巧媛主理。
巧媛挺着肚子张罗婚事,偶有不周或疏漏,不足为奇。
然则二月初,崔夫人病情急转直下,阿微求宋思勉将婚期提前作冲喜,实则担心生母忽然离世,若再等两三年,她朱颜不复,还让巧媛诞下儿女……后果可想而知!
新郎官情非得已,主事者力不从心,再加上婚宴整整提早了一个多月……能尽善尽美才怪!
念及此处,林昀熹叹了口气。
她和阿微,从异母姐妹成了妯娌?往后见面该如何称呼?
“三少夫人,还是让小的端吧!”身侧侍婢见她越走越慢,只道她倦乏。
“无碍,我来即可。”
林昀熹敛定心神,快步走向燕乐悠扬的荣安殿。
殿内一如既往陈设华丽,宾客云集,聚满了皇亲国戚、朝中肱骨,全由晋王应酬;而殿外多半为宋思勉新结识的音律爱好者、诗画墨客,由宋思锐接待。里外兴致高昂时,免不了多喝。
林昀熹步入殿内,亲手把炖盅放置晋王的食案上:“公爹,这是儿媳刚做的汤,有助于醒酒,您请趁热喝。”
晋王浅笑:“辛苦你了。”
上回林昀熹身世遭女帝揭破,宋思锐不得不将最新对外宣称的版本告知父亲,暗地里则和兄长统一口供。
晋王对应“林千金”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外加宋思锐曾扬言非那海岛姑娘不娶、转头却只字不提、围着这小妮子团团转,登时了悟。
他欣慰之余,又训斥了宋思锐一顿,但对待三儿媳的态度,由此大有好转。
林昀熹没敢告诉他老人家,这回世子所娶的才是原来的林千金。
这事,仅有寥寥数人得悉,能瞒则瞒。
殿外几声舒展琴音勾起殿中人的注意。
林昀熹一听这音调和意境,知是丈夫所奏,不由得面露微笑。
“去吧去吧!”晋王笑容慈和又暗藏戏谑,“就知道你俩没事爱粘一起。”
林昀熹颊畔红霞起落,微微屈膝而退,捧了另一盅汤从后殿绕道。
殿前空旷处的喧闹声歇,墨客也好,琴者也罢,还有闻声而来的女宾,均纷纷停下杯中酒、手边事,目光凝向琴台前的宋思锐。
他水色暗纹袍隐泛银光,姿态闲雅,长指轻拨琴弦,缥缭潎冽,轻行浮弹,漫驾而不乱。
清音渺远,郁滞顿消,穆柔怡怿,婉顺委蛇。
如泉流霍濩,繁花纷葩烂漫,如鹤入云端高翔,时远时近,多彩多姿,变化有节,舒徐不迫。
琴师们或沉思或赞许,姑娘们更难掩赞赏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