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半耷拉着眼皮子轻轻昵一眼掌柜,掌柜连声赔笑,想着劝他先将马车停去后院,进屋喝杯茶歇歇,熟料这马夫却是油盐不进,任掌柜磨破了嘴皮子,都只懒懒一句“听了主子的命在这儿等。”将掌柜给打发了去。
“不是不走啊,主子进去许久了不见出来,不敢乱离开,万一主子出来了找不见我,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眼见掌柜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小厮忙嬉笑着上前拿出一两银子塞到了那马夫手中,又将人手按着推了回去,笑道:“这位大哥行行好,后头的人都给堵着了,您将车子停后院,咱给您泡壶清茶歇歇腿,待会儿爷下来了,我亲自去解释赔罪。”
马夫神态自若收了银钱,掂也不掂直接收进怀中,这才哼哼两声,将车驶去了后院。
掌柜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转身回了屋,小厮笑着跟那马车一道去后院安顿了。
二楼隔间,一扇半开的小窗后,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面孔,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只是一只眸子黯淡无光,生生将那张惊艳的面容磋磨了些许艳色。
“倒是越来越气派了。”
紫落屏神色淡淡,不见喜怒地随口一句,随后将窗户关上,隔绝了外头的车水马龙喧哗声,屋内红烛影绰约,夹杂着两道呼吸声。
“怎么样,想好了么?要选哪一杯。”
紫落屏走到桌边,轻轻坐下,一手支着下颌,就这般静静地看着身前挺立的男子,完好的眸子之中倒映着烛火与纷杂繁复的心绪。
柳裕生自一进门起便一直站着,此刻更是如同一个木棍般杵在原地,左手中紧握的乌木簪已经在其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红痕,此时柳裕生脸色灰败,目光从桌上的两杯酒盅上移到紫落屏的脸上,随后便如被黏住了一般,眨也不眨地看着紫落屏的脸。
“屏儿……”柳裕生声音沙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话的人开口,粗粝难听。
紫落屏不喜不怒,只淡淡地扬了扬下巴,“你选哪一杯?”
柳裕生重新安静下来,没有再回话。
屋内一片沉寂,紫落屏等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一手点着桌面,缓步起身走到柳裕生面前,柳裕生虽神色难看,模样萎靡不振,但身量也算是寻常人中较高的人,紫落屏站在他面前,也需微微仰头。
“还记得么,你我第一次见面。”紫落屏声音有些虚,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要休息上许久,短短的几个动作几番话,都好似要掏空他所有的力气。
“在春楼里,你也是拿了两杯酒,就这样递给我。”紫落屏说着话,搭在桌面上的那只手就摸到了近前的一个酒盅,两指捻着杯口,递到柳裕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