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日光通明,柱上金纹灿灿。
宗政羲行至皇帝面前,在椅上略一躬身:“儿臣给父皇请安。”
宗政俅淡淡地看向他,自其腿足延至其面,道:“不必多礼。”
父子两个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宗政羲低垂目光,神色平静:“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有何要事。”
宗政俅听到这话,不免微微皱眉,本就厌烦的心情又多蒙上一层阴霾,口上说道:“上旬的封禅大典上未及多言,如今你既愿意重新归朝,朕不妨在朝中给你找个闲职,也免了之后还在军中劳顿。”
宗政羲答:“多谢父皇挂念,儿臣自幼从军,于政务上生疏,又无甚大志。即便如今身残无法领兵,也甘愿在军中安于一参谋的属职,为赤甲为大燕效力。”
宗政俅见他眉目低沉,并无怨色,恍惚里生出些难言滋味,原本欲要谈及兵权的话又说不出口了,便吞下心上之言,说道:“贾允这些年也从旁尽心协助你攻战,他虽出身贫微,却多年无有二心,参同立下不少战功,今后可让他帮你分担些。”
宗政羲颔首,不语。
宗政俅心中刚刚起的一点点怜悯心思又浇熄下去,说道:“朕见贵妃也是时常在宫中念叨你,你常年驻防于外,正好借此入宫的机会,去看看她罢。你曾也仰受她几年的抚育之恩,这次便当尽一份孝心。”
宗政羲见皇帝隐约的不耐之色显露,也不过多表示,只答道:“是,儿臣告退。”
宗政俅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思虑了一阵。转而又拿起了刚刚姜华献上的山水真迹,铺展开来细细端详。
甫一出殿门,宗政羲便被空中的烈日乍刺了双眼,他微微蹙着眉。
原本湛蓝的晴空被那轮守于正中的金乌的光芒掠夺殆尽,男人转下头,平视着前方的青石砖路,殿门口两旁的太监躬身恭送他离开。
宗政羲绕过亭台轩榭,却没有向邻近的建章宫转去,而是从旁边小路跨过一个门拱,步进一条小路,来往的宫人渐稀,最终在小道的尽头望见了一个更为偏僻简陋的处所。
这处所不似宫殿有朱漆正门,只在旁边槐树掩映下略透一个红木木门的影子,门前亦不设台阶,仿佛随处走到的一处民居。走到近处,能从槐树的枝丫间看到一块木匾,上书:菱荇苑。
宗政羲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无人看顾的破败荒凉,寂静的连鸟蝉都不忍惊动,地上堆积的烟尘和汉白玉栏阶角落里蔓生的蜘蛛网,小池塘中的荇花早已无力地躺倒在枯败的浮游物上,原本充溢的水如今早已干涸,裸露着下方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