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即便男人心中不愿承认,其根骨中延淌的傲气都不会使其屈于缚困荒山的结局。
他二人的谈话总是无所根由地展开,默契地避及相互间的隐瞒与底线,却又不知不觉地袒露些埋藏许久的真心。
青年喜欢这样在说话中捉迷藏,不用去想那些真实发生的事。他心中认可男人曾给他说的那些话,无关立场道德,只是难得的揭开了他不愿又渴盼的心思。
“啪嗒!”
一滴雨珠落在付尘眼睫。
他微愣,抬眼望了望天空,暗沉的夜幕湮没着雨珠,看不清变化。
“殿下,”他冲旁边男人道,“要下雨了。”
“……嗯。”
往常下雨,二人皆难以躲避,惟有在原地淋着。先前还因一次暴雨都染上了些低烧,无奈条件不允许,也是靠着日常习武的体质硬挺着几天熬过去的。
付尘犹豫了一下,站起身,略微活动了下腿骨道:“殿下,我觉着我腿上的骨伤痊愈大半了,不若咱们今日暂且找个山洞避雨罢。”
疏雨点点。
男人乌睫也挂着珠露,朝他看过来。
这一眼似乎有多种情绪翻滚,付尘灵通晓意,察觉到了些不可言道的东西,他尽量保持着步伐稳定,走到男人面前,又转身蹲下,一声不吭的。
付尘就这么等着,他不说话,也知道没什么可说的。
片刻,背后传来声响。
他一动不动地蹲着。
感到背脊传来重压,事到临头,他仍是禁不住怔愣。
原本以为这男人身份尊贵又一向自矜,先前说背他出山时还讽刺他的用心,他早做好了被再次嘲讽拒绝乃至动手的准备了。
男人的手掐上他肩臂,或许也是觉得环过来有些怪异。
背上略瘦但依旧强健的肌肉隔着衣料传来团团热意,下意识被这暖洋洋的触感打动。自那日战场相见,他便知这男人虽然身患不治腿疾,但半残不扰其功力半分,依旧是内力深厚的个中高手。如今看来这内功阳盛之度,依旧不是寻常武夫望尘可及。
付尘吃力着缓缓起身,一撑劲力,后背人顺势要向地上滑去。他双手下意识地向后掰,想要箍住他的腿,却在触碰一刻发觉了不对劲,空空荡荡的,原来只是碰到了袍角,停顿一下又继续向后伸去,才方方拦上他的腿。
不,已经算不上腿,他摸到的那两根枯木,恍若剔了肉的尸骨,细而冰凉。
起码在他的认知里,自街路巷旁的无腿乞儿,到众兵齐浴时各式武者深蕴劲力的全肢……而今这等情状只得算他孤陋寡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