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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行 卫七 1031 字 8个月前

“……除了这些,我还有个快法子,”付尘暗暗握紧了拳,道,“等我亲眼看着贾允死了,再回来一一将那阉党头目剿尽,反正我已将生死置于外……唯一希望大人届时和倪相一起,将剩下的人再清除,还燕国一个清明的朝政,方慰我父遗志。”

    “不可!”冯儒大惊,未曾想这青年方才还深谋远虑于前路,却忽来了这甘于赴死的壮志,又是悲慨,又是心疼,“老师若在世,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死者已逝,又何必牵连活人为其搭命陪葬?”

    “若是生父所愿,就算不得苦事,”付尘反驳,淡淡道,“他能以死劝谏报天下,我也能以死还愿报于他。即便来日地下相聚,也是他对不起我们……”

    转瞬,又不知想到何事,冯儒看到这青年原本燃热的目光浇熄为浅浅的灰,低声喃喃道:“况且因果相续,天意有察,我原本也身负罪孽……父母同宗缘,助他也是助娘亲了罢……”

    冯儒未听清这青年后面所言,只感到惊怜并萌,不忍再细问,只道:“……你幼时曾见过你爹吗?”

    “未曾,”付尘又转头朝向那幅书法,“连样貌都不知。”

    冯儒正看到他左颊上狰狞一道刀疤,不知是何滋味儿,这青年要经受多少才能在这正当建功的好时机放弃一切自我的执愿、只为一个未曾寄养自己的生父。他难得感性,这时候竟发现自己完全被他言语牵带走了,丝毫未在此时再疑心他身份真假。

    可能是因这孩子太傻了,压根不疑他能因他所言以诬蔑构陷之罪揭举他入狱,坦直地倒教他心甘情愿地信服他。

    冯儒又忍不住问: “你母亲何时故去的?”

    “在我十二岁时。”

    “后来是谁照顾你?”

    “无人看顾。”

    冯儒觉得不可思议,道:“那你年纪尚小,如何度日?”

    付尘平静笑道:“在山中,即便是野狼孤兽都可以找到存活之法,何况是我这个四肢健全的人呢?……后来辗转至帝京,方得相爷济助。”

    青年的面颊瘦削素白,眉目朗澈,挺直的鼻梁在侧面投下一小朵暗影,直摘了月夜桂枝畔下的英秀俊华。若非衣着素朴,稍加作扮,也是正当年的帝京才俊之流。

    本是殿堂座上宾,偏将流落至风尘。

    冯儒没说话,一时已经不知道如何说了。

    付尘盯着那书法笔迹,又含了几分怯意,问:“我……现在还想摸摸它,可以吗?”

    冯儒如何能拒绝,低声:“你若是想带走也可以。”

    付尘摇摇头,以示并无此意。

    他几步缓缓走上前,指尖轻触那首端“丈夫”二字,纸卷已然粗粝,他却觉得这粗糙的质感中有力量穿过。

    那“丈”字一捺落笔锋锐蕴力,仿佛真在借此笔端快意量丈千顷国土,万面人心。

    于家,他有对其不能原谅之过,于国,却是令他仰止心服的大丈夫。

    噩耗公昭于世,皇宫中因煜王薨世而比往常肃穆几分。

    宗政俅坐于桌后,几次抬笔,又每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