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回神,目光触及贾允此刻自责神情,眉心恍若他曾在林中见过的百年老树,皱污又皲裂,他忍下各式情绪,压着嗓子说道:“提督莫要自责,这并非是提督一人所能挽回。”
“……”
“那便是天意?”贾允抬眸。
付尘正对上他的眸子,有一股熟悉的执拗感,从这副苍老的身躯中萌起新芽。
他没回答,只回避着他的眼睛。或许他自己的答案并不讨喜。
过了好一会儿,贾允才从奔流的情感中跳出,渐渐平静了下来,缓声道:“当初看你习剑时,曾觉得你有几分像我。”
“标下不敢。”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贾允道,“只是你对敌时那种无招胜有招的气场,虽看出基本功扎实,还有一种乡野中才能练出的野劲儿。”
付尘苦笑:“标下原本只是乡野粗人,曾被京畿的校尉纠了好一阵子方才练出些门道,称不上什么正统的武功。”
贾允露出些薄薄的浅笑,道:“我原本也不会武,都是幼时被一些小孩子欺负,慢慢磨炼出来的,不过就是这些野路子,在动手打人时也是颇管用。”
付尘朝他看了几眼,道:“提督内功深厚,必定是勤于练习才到达如此地步的。”
“你年纪尚轻,又有幼疾限制,到如今已是十分难得了,”贾允道,“说起来,当初你刚入军时还说要同我过招比试,后来战争来的匆忙,也没得闲。不如就等这次战役结束,回帝京后我再好好给你指点指点。”
付尘呼吸一窒,背脊僵着,薄薄的眼睑止不住打颤。
贾允自顾自说着,顿了一声,然后微微闭眼,又道:“这武艺招式也只是一方面,你习剑虽说有些我当初的感觉,但这言语神态,有几处殿下生前曾留给我的感觉。”
“标下懦弱不堪……寡言拙舌,哪里能和殿下相较,提督果真折煞标下了。”
付尘垂着头,忆及男人下场,不知是何滋味。
“你看似外表怯懦,但于武于战,皆不懈怠贪生。旁人虽看不分明,但我和殿下皆是从军多年的人,自然不会平白把你这军中的新人提拔上来,你更不要妄自菲薄。”
贾允不在意道:“现在正值用人之时,等你再在战场上再磨砺些时日,也可为我赤甲军中一员猛将。”
他心思倦极,自宗政羲走后能来寻个人说几句话也当是忙中偷闲了。
看向这青年半阖双目的黯淡神情,又忆及曾在比武场上见其双目前撑的凶芒,两张面孔重合在一起,贾允也有些恍惚,便道:“……你幼时应当吃了不少苦,才会这样罢。”
我也可以不必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