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的静默。
宗政羲定定不动,直到迟缓的敲门声传来:“噔噔。”
“进。”
一人正着他熟悉的燕民短褐踏进屋门,面发在月色冷辉下淡漠皎白。
付尘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麻纸搁在桌边,上面的几张裂成了两半,斜摞在其上。
宗政羲朝麻纸上瞥了眼,视线转而落在青年脸上。
付尘开口:“我找的那匠人不乐意做,他必定要绘图之人亲自往去,才肯妥协。”
宗政羲默了片刻,道:“还有呢?”
付尘道:“今日那匠人提醒到了,边城中百姓熟稔兵事,难免之后有工匠见了这制法后将其流传到燕军中,如果让燕军也知晓就得不偿失了。”
“你怎知你找的这匠人不会拿这个去向军中求赏?”
“应当不会。”
“何以见得?”
“我同他说我就是赤甲的士兵,受上面命令私来边铸器,”付尘留意着他神情,淡淡道,“且他言语中尽是对战事的厌恶,不似多管闲事之人。”
“……还有呢?”
“我以为,既然有了外泄的隐忧,不如就只盯住这一家……那工匠是城中知名的熟匠,工艺上应当不成问题。”付尘垂眼道。
宗政羲没说话,他只等着他。
“不用急在一时,”男人终于开口,乌黑眼睫密密一线,“器械暂时不为主要,那便先搁置着。”
付尘右唇角轻抬了一下,道:“好。”
宗政羲发觉站着那青年目光又转向一旁的窗外,自他这视角正巧能看到他左颊上横斜的一道红痕。
他失了声。
青年未走未动,他也不会再开口。
这寂落独屋中,唯有他熟悉的静匿永存,一切杂声悄然藏在视线难及之隅,言语不尽之处,心脏震动之所。
宗政羲闭上眼睛,这次,却又有万种声音唤他睁开。
“这件事我再考虑,”男人声音依旧低沉淡洁,“赫胥猃那处我交待一句。”
付尘视线赫然转回到宗政羲身上,略诧道:“我也并未介意这个。”
男人不语。
付尘定定看向他,迟疑道:“到底……当日蒙山崖谷下,殿下救过我的命。”
“原来你对倪从文这恩人也不过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