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的绣窗之外夜幕垂落,其下正是南北通向的绕城河,河上的拱桥也尽是比肩叠踵的景象。
除夕夜里京城一如既往的喧热,街景繁华,人烟阜盛。
时至年下,店户红色灯笼高悬,桥上人头攒动,生怕哪日命数不济,错过了此等美景闹市,枉活一场。
舞狮杂耍,说书游湖。这等热闹场面在赫胥暚眼中陌生而新鲜,可一旦蒙上了仇恨的阴影,一切转又变成了无言的嫉恨。
“……这就是你们燕人平日的生活吗?”赫胥暚边走边咬牙道,“可真会享受的。”
“景色不同罢了,”付尘藏青武袍在夜市中低调隐秘,头上用黑布将显白的头发裹缠起,只是寻常装扮,无奈身高出挑,在拥挤的人群中略显醒目,只能略微偏头弯腰朝身边人道,“这么拥挤的街巷,可还有不少人会羡慕胡地可以纵马驰骋的景象,剩下的一些人或许压根不知晓在草原驭马之畅乐。”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更衣进宫了?”赫胥暚心中郁结仍在。
“不急。”
付尘朝右行几步没入人群中,不多时,又大步回到女子身边,将手中物递过去。
赫胥暚初到帝京,从未识得如此繁华之所,见青年突然不见了踪迹,心中顿时也升起几分惊慌。突然见到人又回来,手中拿着一串红通通闪着油光的东西给她,她下意识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冰糖葫芦,”付尘平声解释道,“山楂做的,先垫着饥。”
“山楂?”赫胥暚在山中自然见过山楂,只当它是药果,却不知还能直接食用,“那岂不是很酸?”
“甜的,”付尘低眉,沙哑声音在闹市中轻飘似无,“有糖衣。”
赫胥暚张口一咬,才发觉那上面亮晶晶的油光是甜的,正好又中和了山楂的酸,酸甜粘腻,说不出的滋味。
付尘又道:“公主过会儿进了宫,饮食桌上都带有银筷银针,务必试好方才可食用,虽说他们在宫中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作,但公主行事仍要小心为上。”
“不用了,”赫胥暚原本提上几分兴味的面容转又冷下来,咽下口中的山楂,道,“吃了这个‘葫芦’,我晚上就不吃宴了。”
付尘没再多言,跟着人流一同上了小桥。
酸甜交织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口腔,赫胥暚不时向左边人瞟去,自这个角度,正好望不见青年左眼下偌大一道伤疤,只得见月影下、烟火中,不染凡尘乃至略显苍白的侧颊,鼻骨是尖锐硬朗的一条直线,有种比平日正对时要愈加不容情的冷峻感。
她突然想到青年刚入胡地时全身扬发的桀骜煞气,和此时所感似有不同,莫名又道:“你初到胡羌时说是同为报仇而来,以你的本事,杀了那人也就能立即做了个了断,何必非要过来,做着这些不讨好的事……好歹你从前在燕国还是个将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