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二狐疑地打量他几眼,道:“……那我若不应,你剩下这几年就跟着我们……这时候不着急报仇了?”
“我告诉你实言只是不愿欺瞒你真相,并不是以此博你同情、拿性命要挟你非要应许我的话,”付尘垂目,道,“我虽然称不上甚么浩然正行之徒,却也不屑做这等摇尾乞怜之事。”
“我知道了,”晁二低首道,“我回去再商议几番,日后给你答复。”
付尘看着他凝重面色,隐约间已有其兄几分神情状貌。他抬手搭在晁二肩上,道:“你跟我过来。”
付尘领他来至一众坟茔的深处边沿,朝那起首的低矮石碑靠近,蹲下,道:“他叫甚么?”
晁二当即晓得他要做的事,依言怔愣答道:
“……李狗儿。”
付尘持镖的手一顿,道:
“……这是本名?”
“后来聚在一起的,大多也都不用原本名姓,”晁二低声补充道,“有的也是为了避嫌。”
付尘不再多问,匆匆刻印着石料。
日光下移,影偏石上。
他自小而来,手中曾沾染过数不尽、称不完的各式鲜血。死物终难复生,活人作出再多忏行之举,不过都成了欺骗自己、糊弄他人的虚妄行径。
猫哭耗子,是假慈悲,耗子哭耗子,就不是了?
付尘向来不会原谅自己,从前到今日。但命过相抵,他这不堪入目、乏善可陈的半生也已让他疲于再追究天命酬报。死前杀个痛快,死后走的干净,也便罢。
忙碌至暮昏时分,整片墓场,一共三百七十七座无名坟茔,皆有了归处。
青年眼神昏花,忍下手指抖意,起身后退几步。
“第三百七十七位。”
二人隔着些距离观望这些土山头,晁二眯眼道:“……多谢了。”
“不必言谢,”付尘道,“权当是为我先前私自弃走赔罪表歉罢。”
“我接受你的道歉。”晁二道。
付尘心觉他话中有种稚气的可爱,弯唇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笑。
死人地徒添悲戚。付尘记得晁大当初便说他长一双死人般的眼睛,绝非溢美之词。只于血光离恨待的久了,不免如此。若能,他也还不想让晁二这般年纪就同他有一样心境,伸手又拍了拍他的肩,道:“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