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宗政羲神色缓和几分,“你晓得分寸便好,我原先的话都作数。”
付尘沉默。
他风尘仆仆赶来,此时此刻,于心底私念,是想暂躲那些烦乱兵务的。但一方面离了那些事,他也只能说些无谓的空谈。
他缓缓抬首,不语不言。
青年眼目当是又衰退了几分,宗政羲从他神情中看出些隔着迷雾的茫然来,恍似亟待哺养的婴孩,在逞凶的外皮下尚且纯稚的心。
“此一去,”宗政羲问,“战中可有负伤?”
“断骨斩筋都受过了,余下的这些都是皮肉小伤,”付尘避重就轻道,“今后,只有我授意之人才可伤我……我想你记着。”
宗政羲见惯了他心虚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一如往常地不戳穿他:“我记着,你也记好了。”
二人再无言。
深夜的静寂自空洞街巷溜进屋角,连轻巧至极的风声都被隔档在外。
惟有相互间的呼吸浅动尽可闻听清明。
正在这静极之时,青年的肚子“咕嘟噜”地连响了一串,大煞风景。
宗政羲无声叹道:“南厢前头有小厨房,过去垫些吃食。”
付尘神情也不大自然,只是一味任凭肚皮怪叫也不是久计,便依言出了屋子。
男人于他走后也微变了神色。他原本以为青年远行而来当以要紧事为议先,没想到此刻忽生了满心的疲累。或许如今年岁渐长,他这连日忧思,现下也撑不下去了,得寻时休息才好?
未至半个时辰,青年叩门进屋。此时已是重整了状态,坐回椅上,终于道:“这次特地召我回来,必定是发生了要紧事罢。”
宗政羲没有立即作答,许久,才恍若耳目不明的老人一般缓缓朝其递了个眼色,道:“先去睡一觉,明早脑子清醒了再同你讲。”
付尘顺着他的目光朝内间的雕花隔栏看了一眼,忍道:“……好。”
方欲迈步,又回首补了一句:“这次行战中,我已明显觉察到内力失尽之况……我想着,余下时日不多,也不必再空费殿下内力来调理了……还有几个时辰天亮,殿下好好歇着。”
说罢,逃一般地窜进旧帷之后。
男人薄嗤一声,缓缓低首,闭目养息。
待到天色放亮,从胡羌跟来的胡人亲信照例送来汤饼吃食。
原本胡人行事没有硬分尊卑的积习,只是临行前赫胥猃特地交代过,也碍于男人身份腿脚皆为设限,故而只得帮衬许多琐务。不过大多胡人心胸宽广,也不拘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