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面色难堪,一时不知如何相语,侧首看冯儒,也是一副尴尬模样,他方才知道前些日他面上那股说不清的微妙神情为何意。
“……金大人好大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特地出来发威呢。”冯儒言语不客气,显然也没料到这场景。
“冯兄误会了,这不是提前得了信你要过来,我就特地吩咐了底下人在山庄里头打点好,方才相迎,而今之时,还论说甚么阵势不阵势的呢,”金铎笑道,“冯兄也不必再称‘大人’了,如今卸职一身轻,直呼我的名字也便罢……”
付尘心下讶异,这边悄声对冯儒道:“大人不是不喜阉宦……怎么同他有往来?”
“……说来话长。”冯儒低言。
“我今日还为冯兄备了一礼,”金铎挑眉道,“听说冯兄今日要过来,我这里有位冯兄的故旧,特地也赶来相迎。”
冯儒不自主地随其视线而望,右边侍从中一人上前两步,宽巾缚带的书生模样,又褪却年轻人的莽撞张狂,自成一派儒俊风流。
冯儒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强忍着转身而去的冲动,沉声道:“这是甚么意思?”
未及金铎答言,韩怀瑾唇角噙忧,苦笑道:“伯庸,你不必嫌我,即便你同我绝交隔情,现下起码也应当能同常人一般来往。”
“我只是不知,你之前辞官后竟到了这边,”冯儒冷笑,“也难怪,依你趋势避祸的本事,自然能在这偌大燕国之内寻一处清净地。”
韩怀瑾神情僵硬无言,付尘在一旁都看出不寻常来,这时只听金铎圆场道:“哎,大家都杵在这庄子门口像甚么话,咱们都进去慢慢说。你们几个,把来客的行李包袱都置办好了,可别弄丢了东西。”
招呼完那一群下手,金铎亲自领着他们一众进入庄寨。
冯儒面色阴沉,同金铎走在头首,韩怀瑾则落在后面,付尘不尴不尬地跟在冯儒侧边,忽闻金铎语带笑意:“还未有机会当面朝付小校尉言谢当日手下留情之恩,这次既然过来,可要好好在此待上一阵。”
“‘付校尉’已于蛮战牺牲,金大人就莫要再言提此名头了。”
付尘此时一见金铎,脑中所想皆是贾允事。想来其同贾允生前交好,连带着起先的嫌恶此时也消隐几分,又道:“当日多有不敬,实为我年轻鲁莽,万望大人莫记在心上。”
金铎惊讶挑眉,不过多时未见,青年这忽然服软的态度反倒教他一愣。这人于军中状况也只是大致听说,难道历经一回生死,便懂得迂回认输了?
他打量般地朝侧旁扫视一圈,随即坦然笑道:“看来人随事变,付小兄弟而今也是历难再生、脱胎换骨了……”
金铎同贾允不同,身为文宦的言语习气仍旧令人别扭。付尘只颔首,不搭他的话。
韩怀瑾跟在后,闻言朝前方大步而行的冯儒看了眼,一时又有怯意。
此时近午,金铎着人已在湖心亭中大摆宴席,琼浆玉露,鲈鱼蟹羹,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