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呼吸间都是无尽的煎熬,堂下诸人浸于沉默许久,终听得太子敲言落定:
“依律刑过,赐姜卿,剐刑一等。”
百官心中一颤。
头一回心觉这惯常言谈风雅儒润的太子在念及诏令之时也有不一般的冷酷。
第一等的脔割凌迟,是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纵是知道姜华时至而今必死无疑,而那诸多罪状大部分确为实情,可听至而此,不免已生出了兔死狐悲的苍凉之感,他们又何尝不是个中帮凶。
侍卫闻令不久待,于厅堂之上直接将姜华围拢拿下。后者面色灰败,缓将头顶红缨纱帽取下,又被强制扒了官袍,押送出殿。
这几步路行,众人此时才发觉,当初于御前如日中天的金貂缙绅、城狐社鼠,此时也不过一鬓发尽白的垂朽老人罢了。
想来近日内侍省重掌朝权,不过是替其于临终前再现一时风光,回光返照的生机背后,才是一铲到底的干净决绝。
如此重大之事奏于前,也无人再有心思言及他务,早朝随宦侍一言完退,众官踉跄俯首,齐声奏言:
“恭送殿下千岁!”
众官腿软,半身前趴伏在冷砖之上。战栗之中,无人敢抬首觉察,百官之首那人,独立于前,距阶上金椅大张獠牙的龙首,不过数丈之遥。
宗政羕匆匆回宫,未有得胜喜意,冒礼进了内廷之内。
宫轩门启,一路顺畅。临至门前时,仍是顾及多年教养,抬手敲了两下门。
屋门“吱呀”一声,一条门缝应声而开,屋中人恍若就在门口等候多时。
“殿下。”
赫胥暚略一颔首,拉开门容他进入。
宗政羕进屋,殿厅内众多燕侍皆已被替换为胡女,此时于殿厅四处列布,一副防备之态。他从容上前,蓦地在屋角撞见一个熟悉人影,一时怔愣未言。
对方见其进屋倒是坦荡,主动从椅上起身,低声出言道:“……表哥,近来辛苦你了。”
虽知其在内宫中歇养,但自迁都之后,这却算得上是二人第一回 私下见面。前者有心躲避,后者不以为意,几次来回,都是堪将错过。
赫胥暚合了门近前,瞧见太子不说话,以为他介意有旁人在场,便主动道:“殿下尽可放心,唐夫人知晓个中内情,此次我族女顺利入城,还是托了夫人一路寻人掩护。”
倪承昕对其道:“表哥尽可放心,我现下所行事,我爹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