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况你们如今所为,与我有多大差别?起码我尚且秉承野心,与皇家并无瓜葛,殿下半途逆志,亲毁基业,又该作何讲?”余光瞥及太子,倪从文接着道,“我既敢为,自然没有不敢担的风险。只是过了今夜,太子屠戮亲族,煜王串通外敌,二位殿下……又当如何收场呢?”
一番话了,年迈相臣长吁一口气,竟显露出几分快意来。
留下殿中其他人无言以待。
一直安静在侧的太子倏地出言:
“敢问舅舅,当初谢大人因病猝死,审刑司的人说姜华供认罪状之前,还将此事牵扯到您,不知是真是假?”
付尘眸色愈深,目光紧锁着倪从文不动。
“呵,那老阉狗的话你也信,临死前他怎会不想着拉个人陪他作伴?”倪从文面上红晕未去,透着险恶来,“……不过当初,姜华费尽心力搜得蛮族至毒加以谋害时,我是知晓的,只怪他做事不干净,还是出了遗漏来,还要让我给他擦干净。”
“外公他……”倪承昕一道惊呼,自捂口鼻止了声,满目难以置信。倪承志同是错愕,愣在侧边不动。
宗政羕彻底阖上眼睛,淡淡扯了唇。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倪从文平静下来,垂眼盯着皇诏,避开了殿内各式令其万分生厌的目光。无论何时,心中一旦镇静,脑中便能自己筹算着局势出路,这是他多年练就的本事。
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才一番剖白,除了自解心结,反客为主的鼓舞之用……对面这两位殿下,更晓得重点在何处。
起码现在,他同他们一样镇定,料得清局势,谁都不敢先行妄动。
殿中悄静无声,时有一卷狂风自破漏的木窗外呼啸而来,摩擦着锦砖绣墙,竟也划鸣得生涩难听。
煜王率先动作,转椅扭了方向,朝前侧的赫胥暚递视一眼,道:“有劳公主。”
后者会意,随即吩咐胡女撤下一半,另使后到的江东军卫退居殿外围守,将殿中几人禁足宫内。
宗政羲侧首回视:“二弟请便。”
太子一整日食饮未进,此时脸色微露苍然,睁眼应道:“兄长小心为事。”
男人转椅出殿,临至青年身旁低道:“随我来。”
夜色浓深,吞没一切杂音噪响。
宗政羲并未行远,只挑在殿后的一楹石亭之下停下。亭檐角紫藤萝披挂倒垂,旁边山石角落野植丛生,有一处人工芍药圃夜间泛着幽丽艳红,深浅不一地,暮中煞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