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随的步履极为缓慢,待他定坐迂久,青年方才走至其身边,依旧未作声。
男人伸手握上他手腕,暗自搭脉,道:“过来,看着我。”
付尘徐徐蹲下身子,想像从前一般抬眸对视,却于触目那一刹,坚忍不住胃中酸呕,乍弹起身要窜到一边。
男人死死扣着他腕子,纹丝未动。
付尘害怕口中吐露的浊气污水脏了其身周,只得反扭着上半身背跪男人,单臂支立在石地上,俯身干呕了起来。
一路行战匆匆,未顾及上按时吃饭,没吐出甚么实在东西,倒是之前兵战时分堆积的瘀血随胃肠蠕动一齐滋出来些许,由呕变咳。
方才在殿中,他一直不敢朝旁边看。从头至尾视男人于无物,他心觉自己其实无所长进,直至当下还是会介意和在乎一些凭空的痴妄。
倪从文不会令他腿软露怯,但宗政羲能。
男人见他一直维持着挣扭的姿势不动,略松了松手,转椅至其侧面。青年俯身朝地喘息不止,额角的一珠晶莹沿着狭长的蜈蚣疤纹滑至下巴,啪嗒,无声地溶在地上黑斑血点之中。
脑内传来阵阵不息的嗡鸣,付尘感到蚁噬一般的麻痛,一点一点侵入、碾压进额中,迷蒙视线内,地上的血迹渐成了暗红的色斑,似有秋叶荡下的小虫子爬伸入里,然后就不见了踪迹。
痛喘之间,原本手腕上松了劲道的手猛然收力,半身不受支撑,颠撞进一环结实的胸膛肌肉。
眼前彻底陷落于漆黑,熟悉的林野清气幽邃深绵,鼓浪一般由鼻、由耳、由口唇、由心肺,将他浸入在广渺凉爽的气息之中。他全身瑟缩了一下,腰背上的手臂箍得愈紧。
青年觉得自己要永久的归服在此间安乐之乡,连日来的紧张忧劳、险忌人心,都押在了此时此刻,此人此景。
良久,付尘被闷得喘不过气,稍稍偏过颊,从男人衣上脱离几分。却忽于这深远的气息之中闻到了些掺杂着腥恶的臭气,神思霎时清明几许,他方想起刚刚才呕过的瘀血秽物尚未拭净,就一并黏沾在男人衣襟之上,当即要推开面前胸膛。
“怎么?”
“……脏。”青年咕哝道,双臂挣扎欲起。
宗政羲觉得心底的弦被狠狠拨弄一声,手上忽地松了劲。
青年一时未察,就势跌坐原地,尾骨传来骤然相撞的痛感。
视线中微光一闪,未及他抬眸细观,眼前又降落下一片黑,这次,他感觉到是男人伸手盖在他双眼上。紧接着,下巴上传来一片湿滑软腻的触感,令他一下子僵住了半身,转又撑手用更大的力量向前推拒,倔强不肯贴伏,嘴里嘟囔着脆弱而颤巍的字眼:“……脏……脏…脏……”
男人单手自后缚住他双手,令青年的挣扎成了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