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诵,一细腻一低沉。落日与月辉相酬和,江水摒弃开源奔往海波。冬雪不诉,春意藏躲。
“一愿郎君千岁。”
“一愿小君延年。”
“……二愿妾身常健。”
“二愿妻儿晏然。”
倪承昕抬手欲把湿黏在眼前的红布撇开,唐阑摁下她的膀子,习惯性地捏了捏。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三愿动若参商判,暌隔寿未残。”
女子躲在他怀里,狠咬着下唇:“……你既然当初就晓得我甚么意思,何必这时候拿这个来讽刺我。”
“承昕,听我说,”唐阑闭上眼,“……从来,是我乱了你的生活。这与你的意愿无关。我可以在外任意由己念行事,惟事殊人异,天下人都这般,可就乱了方寸。天有偏趋,你……很好,本就值当那样的生活……这孩子……是我不配。”
“……自以为是。”
“不,我便是个冷血的肮脏杂种,连带着他也随了我,”唐阑伸手解开女子脑后绫纱,松松地套在发上,而后笑了一声,“这算是造的哪门孽状……”
“你想和我一起死?”
“敢吗?”
“由来之中,我何时在你的事上‘不敢’过?”
“那你敢应我,”唐阑缓缓又道,“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活着吗?”
未及倪承昕反应,身前的温怀蓦然撤下,一阵冷风窸窣入颈。她下意识伸手抓去,只摸到了块急速溜走的绫布,眼前天光大盛,她双手紧揪着绫布,被扯着向前溜倒两步,方才意识到,她而今所立,正为一高崖边上,而几步之外的峭壁顶端尖岩,正立着那颈缠红绫之人。
这一瞬,赤红亮绸的玄光好似一下将唐阑从前那双引动她多夜的桃花眼照亮,十多年前的满身泥灰的锦绣儿郎,足以依傍一双醺醉眼瞳将她的数岁光阴搭载进去。
可惜,故人归来,常为憾恨哀事,而非重聚之欢。
唐阑微笑凝眸,将其容色刻画于心:
“承昕,回头看看。”
“不看,”倪承昕眼圈红了,嘴唇抖了,仍旧斩钉截铁道,“我一回头,你就跑了。”
“你现在松手,我下去不过是一死;你不松手,还是一死。”
血红绫巾在初冬的山雾中明媚张扬得骇人,恰似牛郎织女之间搭渡的鹊桥,永远以残酷的分离诉说着团聚的无望。
倪承昕惨白的嘴唇干巴巴地动了动,没说话。
“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一直想拉我上去,”唐阑眼前一片红,好像自己都被烧灼起来,“但你所做的,于我而言,只是让我改易死法、结于你手罢了……不过即使这样,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