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昏迷的这些时日,我总忆起初见那些年。若你有七分为得自己谋事,我便是十分的私欲妄想。起码到现在,你我都是脱不掉干系。”
唐阑紧了手中力道:“你忒看轻自己了。”
他抬眸望向愈发靠近的柳坡满道,忽地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那些他曾经所不屑的、鄙夷的、不耻的、痛恨的伪相全都是真的,那个骄纵任情的相府闺秀是真的,那个心甘入赘的贫家武子也是真的。戏本里的才子佳人都是真的,化蝶作鸟,比翼双飞,也都是真的。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有谁是那个假的?
“呵,”唐阑心一抽,随即扯了辔头停马,捏了捏掌中柔荑,朝内道,“到了。”
他钻进车厢,躬身拦肩,一手穿过女子膝腿,旋身飞至车厢之外,安稳落地。
“江山万里,比不得怀中千金,”唐阑低目道,“……今日方解其味。”
倪承昕紧攀着他的手动了动:“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唐阑依言照做,替其仔细理了理鬓发红纱,连带着自己脖颈上的两圈绫布顺手搭了个死结,又道:“当初相府婚仪着办的简陋,我们在此,权当再与天地相约一次,如何?”
倪承昕笑了笑,拿他的话回他:“贱妾之幸,甘之若饴。”
二人携手朝坡园内走,芬芳而凛彻的气息袭面,倪承昕大致猜到了这是何处。
唐阑行得极慢,仿佛刻意游赏外景。但倪承昕知晓他在看着自己,隔着红纱,都抵不住他视线眼光的温度和气息。其实,他们二人的默契又何须旁人虚物参预干扰。只是生身礼既过,死葬礼犹待。
唐阑止步,倪承昕跟着停下。
“你还记得你七岁时从府上偷溜出来带我到瓦子里听的唱曲吗?”唐阑扭身回抱住她,轻声道。
“记得。”倪承昕闷在他怀里,道。
“你后来唱过那么多牌子,唯独失了那首。”唐阑蹭了蹭她鬓发,嗅到一股幽艳的花香。
“唱给别人听的,都是假的。”倪承昕阖眼,道。
“那你给我再唱一遍?”
无人知晓,倪家小姐一副润嗓籁喉。红香阁引为楼内香宾艺伎的成晢,或许堪同其才。
倪承昕低声吟唱: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唐阑同时低声念诵,两声相和:
“孟冬别,红绫七尺歌未绝。”
女子一僵,顿然哑了声音,青年低声诱哄:“……继续呐,我想听。”
“再拜陈三愿——”
“再拜陈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