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男人的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
两人唇贴着唇不动,鼻息交嗅,即便安静无声,也自有难以言喻的温存气氛。不需言语,透过眼眸,已能交流出各自心事。
付尘眨了两下眼睛,宗政羲弯了弯唇,道:
“……我陪你睡会儿?”
付尘疲惫地撑起一个笑,气息虚弱道:“上来。”
宗政羲直起身,正遮住付尘眼前月光,黑暗之中,有轮椅碰撞床板的铿锵声,还有衣料间的相互摩擦声。
一个简单的动作,实需费其不少力。旁人只见其在轮椅之上犹能运筹帷幄,却不知其背后依旧有此等狼狈酸辛。
付尘吃力想给他向里挪出个更宽敞位置,发觉自己浑身软成一滩水一般,除了手臂尚能活动,其余地方皆脱力不得移动。心里到底生出些挫败,当初他坠崖重伤养愈时也不过是浑身疼痛,但能感觉到痛就代表肢体健全,感官顺畅,现在却是有四肢失控的趋势,这种心起的挫败感深处,还有些隐约恐惧。
宗政羲尽量抑制着身手动作,可还是在撑向床之后惹出一声动静。他轻呼一口气,闭眼提耗内力将周身烘热,而后钻躺进付尘被窝里,两个骨架皆不细瘦的男人挤在一床被下并不很舒适,宗政羲调整了半晌的姿势,将其人侧身搂进怀里。
掀开被子那一瞬的冷气转而便被男人身上的热度驱散,付尘安心靠在他胸前,心头满满溢溢的。
两人静拥了片刻,付尘发觉这热意直令他身上恢复几分力量,小声出言道:
“你看着我。”
他抬首时方能顶上男人下颌,看不到脸。可他知道,那形状锋利的下巴到颈项阴影处有一片新的烧疤。
他还记得男人在苻璇面前借钢板站起时,那个高度,至近处比他要高出一个头,他自己已算是武将中高挑之人,倘若男人腿足完好……他在脑中补全那个人形,有些痴迷,又有些哀痛……这么明显的差别苻璇还能认错,付尘在心中轻嗤,转而却想到他二人初见时宗政羲尚未至及冠,或许也就和他现下差不多身长?思及此,他心头又有股说不出的嫉恨来。
宗政羲挪移着向下,与付尘平视于同一高度。
只是对视了一会儿,二人嘴巴又吸到一处去了。
付尘轻喃:“若是你跟我一般年纪……就好了。”
宗政羲眸显笑意:“怎么,嫌我老?”
“不,”付尘也笑,“你有那么多我没见过的过去……我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