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刚讲到《中庸》。”
她微微颔首,手上的扇慢悠悠扇着清凉,“那姑妈考考你,‘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是何意思,你且说来听听。”
“修‘道’不外乎克己身心,君子当日而戒之,时而慎之,昼夜克之。”
花绸略微点头,一头用扇挑开帐喊椿娘倒茶进来,一头问:“那我又问,克己当克什么?”
奚桓的眼跟着她皓白的腕子转,上头戴着个细银镯子,由两侧镯口浮雕着莲枝,汇拢到中间,结出一朵莲含苞待放。这是他早年送她的,她一直佩着。
他便由此生出些满足,阖上了眼摇头晃脑,“克言、克行、克欲、克心,凡事应发而中和,约束克己,守礼守教……”
这天气,蝉鸣渐噪,凤帏轻挑,炉中香瘦烬,他淡色的瞳孔也成了一捧冷灰,或是一汪泉水,复燃或结冰,都取决于她回赠与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姑妈,礼教若不当呢?还要恪守吗?”
第20章 . 君不悟(十) “姑妈,我的手被蚊子叮……
“世俗礼教当与不当……”
画檐下风弄铃,叮当叮当仿佛晨钟,敲出殷切切的希望。
在奚桓饱含期盼的眼中,花绸踟蹰半晌,倏闻椿娘端茶进来,搁在床边的春几上,“姑娘,韫倩姑娘过来了,在范姨娘院儿里,请姑娘过去说话。”
她丢下那个难作答的问题,一霎笑起来,反手往奚桓肚子上轻拍,“好孩子,你若困,就在这里睡,椿娘守着你。”
奚桓看不得她见旁人比见他还高兴,抬手将她胳膊一拽,“她可不给我打蚊子,回头又叮我一手包。”
椿娘听了好笑,一行挂帐子,一行嗔他,“我又不是你姑妈,平日里椿姨也不晓得喊一个,谁费心给你打蚊子?”
被他冷不防一掣,花绸险些栽到他怀里去,幸而另只手肘撑住了,隔得半尺,悬着眼笑,“好桓儿,你大表姐找我有事儿,你乖些。”
他爬起来,盘着腿把手背递到她眼皮底下,“您瞧,晨起才被蚊子咬的,好大个包。”
“呀,真格那么大个包。”那蚊子包正中虎口,兀突突鼓得又红又亮,晃得花绸心肝脾肺一齐软了,托起他的手,探出截舌尖往上头蹭一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