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瑛之用口型无声地说:“怪不得你指鹿为马的本事那么厉害,原来是家传渊源一脉相承啊,失敬失敬。”罢了,还竖起一根大拇指,眸中带笑。
杜平一下子拍下他的手,也无声开口:“闭嘴。”
她视线下垂,又望向母亲嘴角那抹骄傲,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不好意思低头笑了。
冯瑛之眼角余光瞟她一眼,嘴角也是一抿。
两人继续趴着看,里面又开始对话。
冯阁老重重一叹:“殿下,京城的水已经够浑了,老夫几个儿子的水平老夫自己心里有数,他们玩不起。”说到此处,他颇有几分自嘲,“我这么个老头子还有多少年可活?等我死了,他们陷在泥潭里的腿就拔不出来了。”
平阳公主道:“所以您不让孙子们科考?”
冯阁老并不回答,沉默片刻,他抬起眼来。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嵌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殿下,各处边关都不太平,有匈族有乱民还有天灾不断,我们光在这块布上打补丁都来不及,恳请您放过京城一码,它经不起折腾啊。”
老头子犹豫许久,还是将此言说出口。
平阳公主静静看着他:“冯阁老,自杜厉叛国后,我一直谨守本分,不敢再让父皇生忧。”
冯阁老毫不示弱地回视,许久,他终是质问:“我一直反对普及佛教,它可以存在,但不该由皇室牵头。”
平阳公主笑道:“父皇觉得有用就好。”
冯阁老彻底陷入沉默,不再言语。
平阳公主不忘把今日的来意再重复一遍:“冯阁老,既然你也担心身后事,那我在这里保证,只要平儿嫁入冯家,有我在,就保冯家安全无虞。”
冯阁老反问:“你拿什么保证?”
平阳公主道:“就凭杜厉倒了,我还站着,太子看我不顺眼,父皇却依旧宠爱。就凭我的平阳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备受尊崇,够吗?”
冯阁老沉默。
平阳公主又道:“瑛哥儿这么聪明的孩子,被你压着不去科考,被你压着无所事事闲置府中,难得他开口想娶个愿意的女人,连这您也要阻止?”
这句话似是打动冯阁老内心某处,他眉眼微微一动,抬头望来,对视片刻,苦笑着阖上双眸:“殿下有一口利牙。”
平阳公主松快一笑:“那我就等着冯家来公主府纳采问名了。”
冯阁老看她一眼,眼底还带着不情愿,终是几不可见地轻颔首。
平阳公主笑着起身,寒暄道:“以后我们也算是亲戚了,阁老,还望多多关照。”说罢,她目光向窗外一转,不见踪迹,眼珠子一转又望向屋顶,很快定在某一点,似笑非笑,“听够了?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