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露出欣慰的笑:“我半个月前就快撑不住了,可外头一日比一日闹得厉害,我就在想,我得再多撑一会儿,等西北军赢了,说不准就能见到您了……老天有眼,终是让我死前再次见到您,这样,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杜平嘴唇颤动:“别说死不死的,你肯定会好。”
郑嬷嬷笑着摇摇头,眼睛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怎么也看不够。这是她养大的孩子啊,从嘤嘤啼哭的小宝宝养到这么大,她怎么看得够呢?无论如何也看不够。
抱着襁褓中的郡主仿佛就在昨日,过去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小小的郡主哭着要母亲,偏偏公主有事出门,她只能抱着哄着;
郡主长大一些,羡慕地望着别人家孩子有父亲在旁,却一声不吭;
郡主在宫里和小皇子打架,然后鼻青脸肿地回家,说下次一定会赢;
郡主学了功夫,一天天厉害起来,把曾经打输的架一场场赢回来;
……
人在临死前,漫长的一生如走马灯般又演一遍。她这辈子过得不冤,荣华富贵享受过,真挚情谊也都得到。
一直苦苦撑着的那口气,松了。
郑嬷嬷嘴角咧开笑,泪水无意识地顺着眼角滑下:“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能见公主最后一面,不过,没关系,我马上要去陪你母亲了。”
杜平感觉到她身体渐渐下滑,用力抱住,喊道:“嬷嬷,你再坚持一会儿,太医很快就到。”
郑嬷嬷恋恋不舍地望着她:“大姑娘,嬷嬷对不住你,要去陪你的母亲了,你一个人在世上,要好好的,好好的……”
她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她的大姑娘,覆在脸上的那只手缓缓滑了下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定格在此。
杜平瞳孔骤缩,紧紧抱住怀中这具身体,越抱越紧,无声地落泪。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元青拉着太医往里走,道:“太医來了。”刚跨进门槛,就看到眼前的画面,他脚步一滞,歉疚地望去,“来迟了?”
杜平摇摇头,将郑嬷嬷平放在床铺上。
她低头看,一瞬不瞬地看。郑嬷嬷的嘴角还挂着笑,眼里仍遗留着不舍。
杜平轻声:“是她的时间到了,年过七十,能算是喜丧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徐如松领着两名亲兵进来,满脸焦急,还没看清屋内的情形就开口嚷道:“永安,快去管管你爹,他在萧家大开杀戒!血已经流一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