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十年,天下将不得安宁。
“我知道了。”他说。
这四个字说得很平静。长发之下,莫嫮的眉头微微动了一动,仿佛有什么浮出的痛楚被用力压住,他没有看见。
他只看见她无动于衷的侧影。
他想起她的温柔,想起她的娇媚,想起她曾经辗转相迎的唇和春风解意的话语。想起她为他流的泪,想起她为他亮起的灯火,想起她偎依过来的身躯在他怀中轻柔颤抖——
原来,这些,也能作假。
难道,这些,也能作假?
“是我错了。”晏澜哑声开口,“其实最好我们就决绝在横城门上,这一年的相处,都是我痴心妄想造的孽。”
莫嫮没有说话。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
晏澜抓在铁栏上的手渐渐无力地松开,垂落。他往外走了数步,便有侍卫随上,护送他出去。仪表堂堂的宗藩亲王,仍是仪表堂堂地走出了黑暗无边的诏狱。
角落里的女人终于得以回头,望向他,却只见到黑漆漆的背影,渐渐远去了。
她终于不用再控制自己的泪水和表情。
***
皇帝在静华宫遇刺,对外一直宣称并无大恙,回京之后,却莫名其妙坚持在琳琅殿静养。琳琅殿荒废已久,一应物事都是赶工新制,明晃晃的一片端的瘆人。晏澜走入内殿,便见杜攸辞在屏风外忙碌地指点着太医和宦官们,屏风之内,偶有压抑的咳嗽声传出。
看见他来,杜攸辞面色一凛,当即背手走出,与晏澜擦肩而过。
晏澜浑浑噩噩地跟了过去。
“你过来作甚?”杜攸辞一直走到御苑之中,方压低声音道,“此时你正当避嫌!”
晏澜抬起头,看着他。面前的男人双目已盲,神色永远温和安静,总是令人看不出他究竟所求为何。晏澜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我来告诉陛下,真凶已找到了。”
杜攸辞微微一怔,“是谁?”
晏澜苦笑,“有谁比我更合适?”
这话很古怪,杜攸辞一听之下,面色却白了。他默了大半晌,最后,却是温和地道:“你不能去。”
晏澜道:“杜大人有没有爱过人?”
“什么?”杜攸辞又是一怔,温文尔雅的脸庞上神色微妙。
晏澜道:“我今日听莫姑娘说,她想要这天下大乱,想要我与圣上自相残杀。原本我也要报仇的,可是我想赢,她却想要我输。你懂吗?她想让大昌绝嗣,想这天下大乱,想我和所有舍卢人都不得好死。”
狠辣而无情的措辞,因他麻木不仁的语调而显得更为冰冷。冰雪反射他浅色的瞳仁,璀璨而破碎。
杜攸辞微微皱眉:“她的确……是个厉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