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澜道:“可是我爱她,我竟然愿意帮她。我不能看着她上刑场,只要我认了首恶,他们也就得救了……”
——“咔嚓”。
极其清脆的响,似是雪地上一脚踩空,积冰陷落。晏澜还未反应过来,杜攸辞已警觉:“谁?!”
没有人回应。
晏澜转身,冰雪雕琢的琼楼玉宇,这世上最华丽的牢笼,一片死寂。
“大约只是猫儿吧。”他说。
杜攸辞仍不放心,但他毕竟看不见,只得道:“无论如何,你今日不能面圣。”
晏澜殊无意趣地一笑,“你要拦我?”
“我是圣上的御医,我自然可以拦你。”杜攸辞素来温润的话音里第一次有了决断的力度,“你要知道,你爱谁不爱谁,在千秋万代面前,根本一文不值。为你一己之私而致天下大乱,我不答应。”
***
杜攸辞回到内殿时,太医已散了大半,只两个小内官还守在屏风外。他挥手让他们退下,慢慢踱入了屏风之内。
负伤的皇帝躺在病榻上,一直如狼似虎的姿态终于软化,眼角细纹蔓延开来,疲倦和衰老迅速占据了这个撑持太久的身躯。
杜攸辞听见他在喘气,像个老人一样。这个人害死了那么多他的亲人、族人和国人,他曾经为了报仇刺瞎双目进入太医署,可是时至今日,他竟然已提不起分毫的恨意。
也许是身心都在安逸生活中浸泡了太久——而他知道这份安逸,都是拜这位异族皇帝所赐。
不论他是不是一个好人,他都是一个好皇帝。
晏铄知道他进来了,面对这个盲眼的大夫,他向来没有很多戒备。
“药都换好了。”他说。
他的神智还很清醒,清醒得可以监视太医为自己换药。
他的病榻前,正对着那一幅金碧辉煌的画。画上的女子斜倚黄金榻,神色冷清,姿态寂寞。
诱人的寂寞。
他正在她曾经待过的房间里,正面对着她美丽的面容。
遇刺之后,他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
杜攸辞在榻前坐下,向皇帝请脉。沉吟片刻之后,皇帝道:“你知道这里过去住的是谁吗?”
这话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了。杜攸辞知道皇帝并不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清醒。于是他微微笑着,谦卑地回答:“臣不知。”
“是朕的妹妹。”晏铄叹了口气,“朕的哥哥,兀达可汗,逼她嫁给汉人皇帝。”
“是中都公主吗?”杜攸辞温和地问。
晏铄低下头,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