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游看着在捞炸鹌子的姜无芳,轻声道:“小郡公的表妹真是多,刚才在前厅,足足有十八个表妹围着他,着实是有些女郎缘的,不像我,不懂得讨女郎欢心,也没有什么表妹的。”
他的话音未落,门口又传来一道女声,和刚才谢濯云表妹的声音是截然不同的,娇娇弱弱,怯怯生生。
“崔表兄。”弱柳扶风的女郎柔情万般地看着崔游喊道。
姜无芳看了崔游一眼,崔游清了清嗓子,看向门口的女郎,道:“你是哪位?我认识你吗?”
他的话音刚落,刚才那个还满面含羞的女郎马上泫然欲泣,本来就亮闪闪的眸中带上泪意。
连毛厨子都要升起怜香惜玉的心的,崔游却岿然不动,仿佛完全没有放在眼里一般,扭过头对姜无芳解释道:“你看,她果然是认错人了,都羞愧得要哭了。真可惜,年纪轻轻的眼睛就不好使了。”
眼含泪意的女郎听着都差点忘了来前自己阿娘对她的嘱咐,刚才还在眼里转悠的泪意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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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夙手指纤纤,指尖染着绯红蔻丹,衬得手指更是皙白如雪,她二指捏着瓷调羹在玉碗之中搅着乌黑的药汁,只发出轻微的水声,没有任何碰撞玉碗的动静。
她一双美目却只在榻上这个人的脸上,只见李悫额上的汗冒了又干,干了又冒,在她搅晃到三百二十三次的时候,李悫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一开始并没有投到身旁的人,只是吸了吸鼻子,浑浊夹杂有血丝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帐顶。
三息过后,他仍旧是没有发现身边还有李夙的存在。
李夙手里的调羹与玉碗碰撞,发出铿啷一声,李悫的目光这才聚集到她身上。
李悫大梦方醒,额头上还残留的汗珠说明他睡得并不安稳,目光仍旧有些呆滞,只有时不时抽着鼻子呼吸的声音证明他在喘气。
他扭过头来,目光聚集在李夙的脸上,刚才那好似是神游天外的神情慢慢收拢,眼神也有了虚焦。
“衡晗?你回来了。”
李夙沉默,将手中的玉碗同瓷调羹搁置在几上,道:“是我,阿耶。”
她母妃罗氏的小字便是衡晗。
李悫听见她的话,刚才还像是被灌满水的耳朵里仿佛被人浅浅在耳道口放入铁针,里头的水也随之滴答滴答流出来,一下子变得耳清目明。
滴答滴答。
不对,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