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悫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李夙这边已经将一张柔软的绸帕巾按上了他浮肿虚白的脸上,最后在他的鼻子下方落下脚步,来回轻揩。
李夙沾了污血的绸帕巾收回,丢到一边,端起药送到李悫的嘴边:“天干物燥,阿耶上火了,喝些药压一压。”
李悫平日起床气最为重,此时也不知道是为何,居然就乖乖听话将药喝下了。
一碗浓热黑沉的药汁喝下去,李夙将手中空空如也的玉碗放好,瓷调羹放到碗中的时候发出清脆的铿啷一声。
李悫刚才还青白的面色在喝完药汁之后染上了一丝绯红,看上去倒像是气色好了许多。
李夙将靠枕放到他的身后,他就顺势靠上去,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如今我身子不适,竟是你经常来侍奉汤药。”
他从前春秋正盛之时,多少皇子日夜请安问候,今时今日,竟没有再见到过一个来侍疾的。
饶是他从底子上就是凉薄的,从前从未在意过这些亲缘上的联系,也不由得因为年岁如今上来了,加之病痛缠身,日日梦中都是往事,心底之中也不免因此生出几分悲凉。
李夙浅笑:“阿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您的女儿,为您侍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李悫难得叹气:“你像你阿娘一般,最是纯良。这么多年,是阿耶忽略你了。”
罗氏身出大族,性格纯良,外貌可人,刚进宫的时候李悫与罗氏也是有过一番温存的。
罗氏之所以拼死也要将李俶生下,无非就是想留下一滴自己与李悫的骨血罢了。
他近日来十分多梦,以前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子里面过。
其中当然也梦见过罗氏。
李夙摇头:“阿耶是天\'朝的皇帝,目光近要审视身侧,远则俯视属国,阿耶为此已经是殚精竭虑,大义之下小家放到一边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这话说得圆满,连李悫自己都要被她说服了,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为国为民夙兴夜寐的皇帝。
李悫稍微舒心一些,又因她的话想起了张禄,道:“我终究是过于心软了,那日张禄被拖出去的时候你也在,你说,像他这般背主的奴才,只下大牢是不是太过于轻松了。”
对于李悫从前动不动就砍这个的头,腰斩灭了那个的全族之类的行事风格,他只让张禄下狱确实是十分法外开恩了。
李夙闻言并没有马上再踩一脚张禄和李璿,而是宽慰他道:“张大伴可能也是为了阿耶,想帮一帮……皇兄?”
李悫冷哼一声:“什么为了我,不过是看准了身份,想着为他做事,日后等我死了自然少不了他张禄的荣华富贵。”
李夙不甚赞同:“阿耶春秋鼎盛,如今只是小病,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的。崔相公派出去为阿耶寻找仙药的人数不胜数,如此撒网出去,阿耶得道之日必定不远了。如今已是容光焕发了呢。我只有小时因为气血旺盛才流过鼻血,看阿耶今日的面色,便能知晓崔相公为阿耶寻到的都是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