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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因为设有大牢,就在昭理巷靠近护城河的那一段,静水深流,在霜白夜色中熠熠闪烁。

    明沉舟穿着青色素罗,头上并未带步摇发簪,只留下一个碧玉簪子,她站在马车边上,下颚尖尖,唇色微白,几日不见,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英景扶着她,犹豫地去看不远处的掌印。

    谢病春其实也瘦了不少,那件大红色的披风罩在他身上,也显得空落落的,听始休楼的人说,掌印这几日加起来的休息时间连五个时辰都没有。

    陆行也动了动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也是小心翼翼去看掌印。

    娘娘找了三次掌印,掌印次次避而不见,便是连最是大大咧咧的桃色都察觉出不对劲。

    明沉舟放下威胁之话便不再开口,只是死死盯着谢病春。

    谢病春站在原处,漆黑的眸子沉默地看着她,疏离如明月照积雪,寒空烟雪,冷沁沁的,没有一点人气。

    春风穿街而过,偏生只带来一声声吱呀难听的虫鸣,湖波荡漾,老槐树上不知是谁挂了一盏破破旧旧的灯笼,照得水光泛在地面上,凌凌波动。

    明沉舟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抽疼,那日自乾清殿出来,她便大病了一场。

    那场大病交织了一场场的梦,梦中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就想一个飘无所依的风筝,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

    她一会觉得自己站在大河波涛的岸边,水声震得她耳鼓发蒙,发白的江流裹挟着冰雪。

    一会又觉得自己在高大的树木林中奔逃,浓雾迷茫,身后是持之不尽的嘶吼声。

    又一会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明府冬日冰湖中,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阴冷血气,好似下一秒就要露出狰狞的煞气,要把她凭空撕碎。

    不用于以往断断续续,朦朦胧胧的噩梦,这些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风吹脸颊,水淹没头顶,鼻息间到处都是血腥味的恐怖,甚至心中的那点执念。

    她一直在找一个人。

    原来她丢的记忆里丢的是一个人。

    明沉舟看着不远处沉默的人,苍白唇色微动,缓缓问道:“明德十年的冬日,云南下了一场罕见大雪,你知道吗?”

    谢病春抬眸,眸光微动,鸦黑睫羽颤动片刻后,低声说道:“知道。”

    明沉舟失神地看着他,似乎想要自这个挺拔俊秀的男子身上看到当年那个狼狈瘦弱的小孩影子。

    可实在是记忆太过模糊,唯有两人同样清冷冷的黑瞳令人印象深刻。

    眼头微微下垂,眼尾上扬,这是一双狭长而精致的桃花眼,朦胧醉意。

    怪不得,她当日第一眼见到谢延,就觉得喜欢。

    两个人的眼睛竟然一模一样。

    明沉舟突然轻笑一声,眸光自他身上移开,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来:“我不会找你第二次的,小乞丐。”

    她拨开英景的手,转身朝着马车走去,青色的裙摆如花般在微弱烛光中散开。

    陆行大惊:“掌印。”

    “娘娘。”英景慌乱地低低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