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便是眼前巷子里的这片狼藉。
大档头抬手捏了捏他的肩,妙目里折射着月光,冷薄而坚定:“没有,师兄放心。”
姬倾点点头,大档头便躬身朝他重重抱拳,翻身上马的刹那,有寒鸦拍打着羽翼落在他的肩头。
他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西屯卫锦衣卫听令,随咱家包围恪王府!”
“反贼司仲瀛,绝不能活过今夜!”
……
月下飞雪,雪中映月。
月色凄冷,而雪色冰冷。
大雪落满了恪王府的瓦顶,那些锋利的挑角一一直刺月牙,在冷光里反射着灰铁般的色泽。
寒鸦便一只只次第落在积雪的屋顶上。
高挑的男人踩着冰雪走来,锦衣卫们已然围拢在王府前,目送着他走向了蛰伏的建筑。
他走得不紧不慢,飞鱼服的衣摆摇晃着,银灰的光泽在雪月里摇曳。
恪王府的大门上泼了血,眼下已凝结成浑浊的暗红,缓缓自漆上淌落,汇成一滩浓稠的腥暗。门没关,大档头只瞥了那猩色一眼,便迈进了门槛。
通往白玉高台的路上,冰雪中四处倒着侍从们的尸体。他们惊恐的眼睛里尚映着月牙的残影,身下绽开了血花,将积雪染出触目惊心的艳丽。
仿佛有人沿着玉阶,栽种了死亡的花朵。
大档头便沿着红白交杂的道路往高台上走,有血水淅淅沥沥地顺着台阶跌落下来,宛若一道绯红的溪流。寒鸦像是嗅到了血腥的甜味,一只只张开翅膀飞旋而下,跟着大档头的身后。
很快、无数只寒鸦聚拢于他身周,逡巡盘桓着,随着他的脚步、一寸寸向无量殿逼近,宛若一道黑色的风暴。
大档头踏上洒满金粉的靛蓝琉璃砖时,扑面是浓烈的酒香。
沉沉的黑暗里,只有地藏菩萨的莲座下摇曳着一星烛光。于是大殿装满了浓影,而那浓影便在酒香里摇晃。
仿佛渗透了琼浆的夜之海洋,妖鬼便在海洋中狂欢飨宴。
黑衣的男子跪在菩萨脚下,他仰头望着地藏慈悲不语的面目,长发和银光浮动的长袍沉沉垂下来,末端铺陈于地面、被酒液浸透,宛若无数漆黑的蛇、蜿蜒着钻进黑暗深处。
寒鸦一只只落下,它们攀附在菩萨的肩头掌中,无声地凝望审视着蒲团上微笑的青年。
“我见过你。”司仲瀛深深吸了满腹的酒香,他仿佛陶醉的合上眼,伸长了雪白的脖颈,发出沉迷的低吟:
“虽然我不记得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