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到了今日,他依旧不能走,因为在他明确的先机里,当年肃王身后当还有一股复楚的势力。
今生,他已经反复推演排除,如今剩下的先楚遗族尚有三处,分别是安乐王府中他的姨母茂陵长公主,六舅父靖王,还有便是万业寺后头凌云台里肃王的遗腹子华阳王。
而他之所以这般急切,是这股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方才,他让慕容麓去查的那两人,其实他是清楚的,背靠着鲁国公府。二人入内阁已经多年,鲜少上言。今朝这般冒险急切,当是身后贵主按奈不住了。
殷夜大开后宫,无形中催促了他们的步伐。
这也好事,原本他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只是这样一核算,他不由又按揉起欲裂的眉心。
“能歇会吗,少思静养,你能多活两日。”轻水没忍住,拂下他的手,自己转身给他按揉着。
“所以师姐,这样折寿换康健,我还剩多少日子?”
“金针遮脉只能用两次,一次半年。”
轻水手下一顿,叹气继续按着,“且祈祷师父能续出丹药吧。”
“还余一年!”谢清平在轻水的按揉下,有了些睡意,缓缓合上了眼。
然九重宫阙内,裕景宫寝殿中,一声撕心裂肺的“舅父”四下回荡。
浑身是汗的女帝,苍白着脸,从梦中惊醒。
第15章 【015】他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
殷夜捂着胸口仓皇起身,不住地喘着气。掀开帘帐环顾四周,尚是白日青天,缕缕淡薄的日光从六菱雕花梨木窗撒入殿内。
她瞥过一侧滴漏,未时五刻,这是她歇晌的时辰。
梦魇,竟是连着白日都开始了。
自去岁谢清平告了长假开始,尽管谴去的太医每每回报,皆说只是风寒,久病不好是因多年积劳,故而恢复得慢些。但她见不到人,便总是心有余悸。
却又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他。
人吃五谷,总会生病。
她送了良药珍材,谴了国手院判,准了他成倍的假,远远超过了原本丞相该有的待遇。
再过几日,他便大安了。
殷夜回想着晌午太医院的回话,捂在胸口的手缓缓松开。却蓦然地,又攥紧了。
没有见到谢清平的四个月里,她初时只是同寻常一般,因担忧紧张生出梦魇。后来时间一久,梦魇越来越厉害,而且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他躺在棺木中,已是一具辨不清样貌的焦尸。
而方才,这个梦愈发清晰,甚至有了连贯的情节,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她下榻至铜镜旁,看镜中人影。
青丝凤眸,眼尾带翘,瞳如黑漆,唇似朱绛。除了近来因多梦少眠略显苍白的脸和瘦了一圈的腰,其他无一不昭示着年少的鲜活与娇嫩。
与梦中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