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她,乌发中夹杂着白发,一双眼睛虽精描细绘,却只有妆彩的色,没有先天的神。
她坐在含光殿中上早朝,殿下右侧离她最近处,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她抬头看了一眼,想起来他被她贬官,逐出了京畿。
可是她为何要贬他的官,还要将他赶到坞郡那么远的地方去,她百思不得其解,只怔怔地望着那个位置。
却也不过片刻便回了神,心底有个声音说,贬官流放都便宜他了,他做的那些事九死难赎其罪。
这般想着,她不由冷哼了一声,继续听政理政。
下头上奏的是户部,户部尚书将折子上呈时,手略顿、脚虚浮,得了她寒眼淡扫,便瞬间面白头垂。
她接过,翻阅,却觉得字体模糊,不甚清晰。于是合上,翻开,重阅。
没有看错,还是那句话:景熙十六年十月初一,坞郡谢氏祖宅大火,屋毁人亡。
屋毁,人亡。
她看着殿下空出的那个位置,问,“伤亡几何?”
“无人受伤,唯亡者一人。”
“亡者何人?”
“丞……谢氏三郎,布衣者谢清平。”
原也无需殿下臣子回话,奏章上清楚明白地写着。
她合上奏章,没再说话,只示意有事继续上奏。
一月后,国子监祭酒谢晗奉皇命带回一具已经烧的辨不出面目的尸身。
仵作丈量,从头围、肩宽、腰围、足长,事无巨细,皆与他一般无二。而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被烧的残破的锦盒,盒中有两枚裂损的青玉,玉上依稀刻着字。
仿若是两个名字,她辨不清晰。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死的不是他。她没有他活着的证据,完全出于直觉。
谢晗问,“陛下,叔父身后事要如何处理?”
“随你!”她冷眼看着棺木中的焦尸,“他不是你叔父,与朕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死了,仵作证之,青玉辅之。
其实,青玉才是他死亡的铁证。
因为,那是她送他的玉。
前一年,他被贬官之际,交出了全部的东西,唯有那块青玉,他跪在宫门外三昼夜,咬死已丢失,誓死不肯交出。
宁犯欺君都要留着,除非身死不肯遗弃,所以他真的死了。
可她,就是半点也不信。
从镜中折射的日光,落在殷夜眼里,她不自觉地往后瞥头眯眼,神思清醒过来。确实不用相信,是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