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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有负所托。”

    不、敢、有、负、所、托。殷夜手语,含笑额首。

    自知前生事,她终于明白,为何今生她会那样对谢明初,无端囚禁他,欺压他,厌恶他,不过是她前世执念,没有忘记对他的恨。

    前生,他有负谢清平所托。

    而到如今,她想起曾经自己完整的一生,已经辨不清也不愿再辨清孰是孰非。

    众生皆苦罢了。

    只是这一刻,闻谢晗之语,她尚且欣慰。只伸手握了握他肩膀,“养好伤,早些回朝。”

    她离开丞相府的时候,月色正好,月华如水洒在匾额上。

    她望了许久,方扶上佘霜壬的手踏上车驾。

    到今岁冬,郢都又早早开始落雪。

    景熙十六年,她二十又一了。菱花铜镜中,远远观去,她仍是风华绝代的好模样。唯有细细,便能看见眼角到底生出了细碎的皱纹。

    这些年,起初也颓废过,心焦过,最绝望的时候,她看着孩子哭的紫胀憋闷的面庞,拔了头上发簪,想就此了结他们。

    小公主的脖颈间有一道寸长的伤疤,便是这样留下的。

    可是她到底下不去手,这样孩子去地底下,见到他们的父亲,向他告状,以后她该怎么去见他呢?

    没有谢清平的死讯,坞郡也没传来任何消息。

    可是在她心里,他已经死了,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封信,是绝笔。

    按他的性子,若非无望,绝不会说那样的话。

    初时,她还能安慰自己,他尚有生机。然在知晓他中毒日深的那一刻,再观“途中染病”四字,她便也大抵明了了。

    那个病,便是毒。

    放在前世,便是见了那具焦炭,她也不肯接受。可是如今,她没见尸体,却已经愿意相信他不在了。

    他若还在,他为何不归?

    他若归来,看她一眼,如何放得下她。

    莫说她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便是她生的是别人的孩子,她都相信,他不会忍心看她一个人强撑着。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庞有血色,肤质尚滑腻,五指可握剑,可执笔,身子骨很是康健。这些是佘霜壬调养的,他补足了她生产的亏损,将她的身子重新调理好。

    “你倒下,这两个就更没盼头了。”他偶尔生气时,便也不再守规矩,从“您”直接换成“你”,还能横眼瞪她。如同教训自己任性的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