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外狂风大作,屋子里的窗户没关,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雪白的窗帘一下被吹了出去,鼓鼓囊囊地想要向虚无讨要些什么。和十年前,他跑到爱当亚路39号的陈公馆楼下时听到陈涌星再也不会回来时的那天天气一样。
徐敬棠才知道即使如今他已经成了法租界说一不二的人,可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学生还是捏着他的命门,只要动动手就可以将他捏个粉碎。而徐敬棠太了解陈涌星了,她是个没心肝的女人,只要她想逃,他穷其一生也再也找不到她了。
徐敬棠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凉,伸手一摸,竟然是雨水。
春季的雨水又急又大,竟然霎那间已经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他慌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先生?”
天色昏黄,一道闪电落下,元空站在楼梯上望着徐敬棠仓皇的脸,忽然忘了要说的话。
“先生,下雨了。”
徐敬棠的脸上布满了水痕,元空只当那些是雨水,体贴地低下头不再去看。徐敬棠见来了人,此时即使心如刀割,可是还得强忍着问道,“什么事?”
“啊,我来是想问问,要不要去给陈小姐送伞?”
第97章 送伞
雨下的又凶又急。
涌星本来只是想逃离那个荒诞的地方, 尽管她不愿承认,但是当她看到徐敬棠被烟草磋磨成那副样子的时候,她到底是方寸大乱了。所以借口要去梧桐弄拿些东西后就匆匆离开了。
春日的暴雨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机会, 一会儿功夫涌星就淋成了个落汤鸡。当她这样狼狈的敲开李太太的门的时候, 李太太被她这幅模样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拿了毛毯给她裹上后, 自己去老虎灶打了一壶开水回来供她洗漱。
涌星感激李太太的什么都不问,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她早已将李太太等一众梧桐弄的邻居们视为了自己的亲人, 然而忍了一路的泪却是怎样也忍不住了。
李太太这些日子也听过了诸多传言, 而涌星几日未归便也只这其中只怕也多有艰难。而她自己也是一独居妇人,前线的伤兵回来了一批又一批, 但那个令她牵肠挂肚的人却从未有过片语消息。
是而一见涌星如此,不觉也心酸起来, 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帮她放好了澡盆之后拉上屏风,又找出了自己的干净衣物放在一旁让她换上。而自己仍旧是坐在屏风外的沙发上, 只是关上了正放着爵士乐的留声机。
待涌星连打了两个喷嚏后湿着头发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海藻似的头发仍滴着水, 但打湿之后却更显得头发乌亮柔顺。
“我从前当姑娘的时候, 也是这一头乌黑的头发。不过这头发啊,都得养,小姑娘可不能仗着自己发质好糊弄。烫发是好看, 可是头发一烫就没魂了,仔细一看就是一团枯草, 难看的嘞。”
李太太让她坐过来,自己从五斗柜里拿出一小瓶头油来, 又拿过一把乌木梳子,“陈小姐的头发比第一次见长了好多,不过女人头发长了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