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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费周章地跟来,究竟是何目的,她一无所知,也没心情深究。

    她只想去湖心亭独自静坐片刻,脑子里乱作一团,唯有带着凉意的夜风能够让她镇定下来。

    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她却不欲与他多言。

    尽管她已经不再自视为他未来的长嫂,但他终归是外人。

    念头一出,她不禁感到讽刺。

    如今她沦落到这般田地,身边除了青榆和丹桂,居然只剩下他这个“外人”。

    而她的骨肉血亲、她的家人,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经此一回,她终于看清,自己在父母眼中只是个与皇室进行利益交换的工具,兄长八成也同样,期盼她早日飞上枝头,为他谋得坦荡前程。

    至于时绮……她未曾料到,时绮竟会恨她至此,却又关注她至此。

    模仿她的字迹、相似得让卫王都辨不出真假就罢了,还一眼识破她在校场上的伪装。

    若非经年累月细致入微的观察,绝无可能对她的每个动作习惯都了如指掌。

    但如今,她已不愿再多思。

    她在父亲面前饮下酪浆,的确有赌气的成分,但更多是出于绝望与无奈、明知飞蛾扑火却不得不为之的反抗。

    她直觉自己一旦低头,答应父亲那些不可理喻的条件,往后便再无可能回旋。今日他可以禁足她,逼迫她和曲明微绝交、忘记舅父的存在,来日就能强行将她绑上辂车,送进卫王府的大门。

    那时候,她是想着宁求一死也绝不妥协。

    可既然活了下来,她也不会再去自戕。

    纵使四面绝境,无人能求,但不到最后一步,又岂知柳暗花明是幻想?

    总有办法的。

    上天额外赏赐她这条命,定是让她去放手一搏。

    行至湖心亭,时缨绕过竹榻,走到边沿席地而坐,两腿悬空,裙摆在水面上方随风飘荡。

    林家老宅里也有一片湖,远不及眼前之大,更没有如此精致华美的亭台,但却承载了她许多儿时的欢乐回忆。

    某次她坐在湖边,表兄一时兴起从背后吓唬她,本想看她惊慌失措掉进水中,没想到被路过的舅父现场抓包,及时抓住她的衣领,然后反手将表兄推了下去。

    她和表兄表姐的水性都很好,盛夏时节,也不至于冻坏,她还记得表姐在一旁笑弯了腰,表兄狼狈地爬上来,痛心疾首地怀疑她才是舅父的亲女儿,舅母调侃舅父童心未泯,目光却极尽温柔。

    有什么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手背,时缨眨了眨眼睛,长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遮住了侧脸。

    慕濯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她离开杭州十年是否还会凫水,略作迟疑,低声道:“投湖可算不得上乘之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捞起来之后样子奇丑无比,堪称面目全非。你对那两个婢子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想不开,而且,令尊和令妹也不值得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