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您觉得呢?”账房小心翼翼催促。
“知道了。”廖海平的话音里带出那么点子阴郁,像化不开的墨。
知道什么了?
那这是放钱还不不放呢?
账房不傻,瞧出廖海平心情不大美丽,生怕触了霉头。也不敢多问,就这么畏缩着回了屋。只不过一来二去,心里发愁,也加入了脸上起泡的队伍。
春红倒是偶尔能得闲——姜素莹晚上打牌,白天就得小睡一阵,好养足精神。主子休息了,当奴才的就能趁着过午的功夫,跑到账房屋里,偷摸抓把瓜子来解馋。
“既然姑娘愿意花销,你记上就得了。一辈子就成一回亲,做几件新衣裳、买个戒指还不行?你为了这百十两银子跟二爷碎嘴子,小心日后被拔了舌头!”
暗的瓜子皮从她红的唇里吐出来,话听上去虽恐怖,却带着点香艳劲。
账房先生被晃得眼晕,突然觉得春红这丫头也有几分道理:主子都不在意这点子金钱上的纠葛,他一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呢。
如此一来,倒真随着姜素莹去了。
***
有句老话说得好,叫按下葫芦浮起瓢。形容粗俗,但用在眼下廖海平身上,却再恰当不过。
除开崭新且堕落的姜素莹,廖海平最近要发愁事情着实太多。
——自打从热河回来,几个算不上熟悉的商界友人便打着道喜的由头,要为他庆贺庆贺。
廖海平自觉与那姓李的老板算不得亲近,不过是在商会里寥寥见过几面,交情还不如作死的刘长生。
他接连推了两三次,对方却并不肯松口,甚至找了马会长来做中间人,劝说廖海平。
三番两次下来,倒叫廖海平觉出不对来了——清水浮萍的交情,没见过吃请这么积极的。让人难免不会怀疑,这背后有点什么。
廖海平略一寻思,饭局就此定了下来,约在了碧海山庄。
他是带足了人手去的,全都守在外头。
饭馆雅致,临着一面小湖。院子规格颇高,早先是静王的居处,后来贵人死了,此处便被商贾盘了下来。除了前堂改做包厢,旁的地方倒是没做什么改动。
“二爷,这家的熘肝尖不错。”李老板点的都是旗人常吃的老三样,倒像是有意迎合廖海平的喜好似的。
廖海平抬箸,象征性的吃了几片。
马会长自顾自开了一瓶酒,挨个斟满了:“今天来的都是朋友,须得痛快饮一杯,不醉不休!”
场面上七八个人,纷纷响应,包厢里都震出回声。
一圈挨个敬下来,临到廖海平这里,他把杯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