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氏的味觉却已经不怎么灵敏了,她喝了小半碗,笑着夸赞说:“味道很好,已经不比府中厨子差了。”
沈清疏扯起嘴角艰难地跟着笑,接过空碗说:“您喜欢就好,我再去给您盛一碗。”
“不必了,祖母喝到这口就心满意足了,”老刘氏摆摆手,笑眯眯地道:“我之前回信,训诫你说君子应不拘小道,是祖母迂腐了,你喜欢就随你自己吧。”
她喝了汤,这会儿精神头忽然好起来,同沈清疏说了一会儿话,又把何氏同沈佩璃一家叫进来,叮嘱了些日常琐事。
沈清疏如何不知这是回光返照,几人都强忍着泪,对她的话一一点头答应了。
说着说着,老刘氏垂下眼皮,慢慢低下了头,沈清疏心里一惊,紧盯着她,大声喊道:“祖母!”
老刘氏听到这声,又清醒过来,见沈清疏眼睛一眨,流下两行泪来。
“别哭,哪个人都有这一天的,”老刘氏平和地笑了笑,“祖母累了,想要睡一觉。”
她挪着身子躺了下去,最后看了一眼沈清疏,呓语着说:“我要去见你祖父了。”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哭声渐渐远去,一生之事如浮光掠影般闪现过。
十七岁,爹爹替她定了一门亲事,是他赏识的将领,大她好几岁。
第一次见面,他上门拜访,她躲在屏风后偷看,被他发现,并没有拆穿,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第二次见面,是家宴上,他侃侃而谈,斯文有礼,同她想象中的粗豪样子大不相同。
新婚夜,他褪下戎装,一身喜袍,衬得格外俊朗,他红着脸,承诺说:“刘姑娘,我会对你好的。”
他们成婚好几年,仍是没有子嗣,他一开始安慰她说不着急,后来却也开始急躁,他纳了妾,那时候,她不是不怨的。
再几年,他们终于有了长子,他欣喜若狂,打发了所有妾室,待她比从前更加地好,她渐渐也就不计较往事。
孩子慢慢长大,终于娶妻,她虽不喜欢这个儿媳,却也满心欢喜。
她以为往后都是平顺日子了,可某一日,他忽然就去了,年少征战,到底伤了身子。
她大病一场,还未痊愈,她的儿子又忽然重病,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撑不过去了,命运却一波三折,叫她的孙儿这时诞生。
她努力维持着偌大的伯府,这个孩子几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又怕宠坏了他,十分严格地管束。
她又撑过了二十年,喜堂之上,恍然如同昨日。
她也成了自己曾讨厌的人,她急不可待,逼着他纳妾生子,害怕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又像当年一样夺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