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了眼睛,这一句一句话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真有个看不见的人和阿南相对而坐,和他心平气和地叙着旧。
我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惊魂未定地抱紧小被子,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圈深重的黑眼圈出门,阿南手里提着鱼食,照常微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路过。
他这反应,诡异的同时,不得不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可怜。
后来我发现,阿南这病隔三差五就要犯一次,永远都是在和同一个人说着话,时间是不定的,但只要出现一次,第二天阿南必定是心情极好,笑容一天都挂在脸上。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好病。
待在忆居的第二年,我见到了陛下。那天我和往常一样提着灯笼出门夜巡,在巨大寂静的院子里边走路边赏夜景,迎面突然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修体长,一身明黄色长衫笼罩,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另一人和颜悦色鹤发童颜,长得像我早逝的祖父。
我歪了歪头,举起灯笼定睛一瞧。
诶?那不是阿楠嘛,大半夜不睡觉赶时间出来梦游的?于是我主动凑上前去拉他袖子:“阿南,你……”
可是阿南一把甩开了我,那张温柔的脸上寒霜密布,眸底深沉似水,教人窥不清喜怒哀乐。我愣住了,突然觉得这人绝对不会是阿南。
果不其然,一旁的老者微微弯了弯腰,笑道:“姑娘,见着陛下,还不快快行礼?”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皇帝,以往他都是存在于传闻里,被形容成威风凛凛的大金龙福泽四方。
我哎呀一声,慌忙扔了灯笼跪下,又因为没人教过我怎么向陛下行礼,犹犹豫豫半天,最后哐哐磕了九个头。
这礼数够大吧,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挑得出毛病来!
老者喝喝地笑了起来,搀我起身,还问我阿南的居处在哪里。我揉了揉红彤彤的额头,悄悄瞟一眼冷着脸的陛下。
陛下这是……高冷,还是……哑巴?
我暗暗腹诽,寻思这人贵为九五之尊,应该不会对阿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就指了方向,目送他俩离去。
那一整晚我都窝在床上难以入眠,天刚亮起来,我就赶紧换上衣服朝茶田跑。阿南这两年来每天都是天方破晓就来到此处照料,从未缺席过。
今天也不例外,阿南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气喘吁吁地凑过去,欣喜道:“阿……”随即,我双目一凝,心中大惊,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由心血浇灌出来的的茶田,方冒了些绿色的小芽,就统统被踩烂,成了枯骨般的残骸,剩下的田垄则被一把火烧得漆黑,眼见着是再也没得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