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标准时间五时零一分,原本在沉睡的西泽尔忽然睁开眼睛。
几秒钟后他的终端上跳出来一条留言,来自楚辞,说他有事要离开一趟,回北方星系。
西泽尔起身,他光着脚悄无声息的走进楚辞的屋子,俯下身在被子上摸了摸。
温度尤未散去。
而床上枕头和被子都散乱着,床边的桌子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水。
按照楚辞的习惯,他起床之后会先把床铺整理一遍,再去做别的。
他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门口挂着的帽子之外,其他东西一样不少,所以到底是多紧急的事,让他不管不顾的立刻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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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楚辞拎着一袋子弹穿过悬空的钢铁吊索通道,准备去找一家新的旅馆落脚。
原本他不需要单独买弹药,可没想到昨天晚上他住的旅馆有两帮人发生火并,打得不可开交,为了自保他只好无差别的干掉几个,结果旅馆被炸毁了大半,半夜他离开的时候,看到只剩下半个身体的老板血肉模糊的杵在吧台上。
幸好之前的认识的军火贩子还在占星城,让他能不费多少力气就买到弹药补给。他现在所在的是七十二层,一个不高不低的层数,但他现在决定换一层待着。
从摇摇晃晃的钢铁吊索通道出去,脚下就会出现一条犹如毛毛虫身上的褶皱般不平整的轨道,抬头是半透明的脏污的隧道穹顶,神奇的是,这条隧洞倾斜出六七十度,越往上越陡峭,仿佛是通往未知宇宙的云梯。
但其实它只是通往上一层。
一会儿,一截列车冲破陈腐的空气,无声无息的停在轨道边。
只有楚辞和另外一个男人走进了列车,早晨时分,要去高层的人很少。
列车最终停在了九十三层。
楚辞找了一家满是刺眼的镭射装饰的烧烤店吃早饭,吃的是昨天夜里剩下的干硬烤面包,等他吃完,烧烤店就打烊谢客,然后再次等待夜幕降临。
占星城的夜比它的的白昼要繁华很多,也要迷乱很多,危险很多。
刚入夜,往往就是最热闹非凡的时候,通道里挤满了人,一个人小心,或者不怀好意的撞掉了楚辞的帽子,正上方恰好有一面棱镜,将他的脸折射成相同的数面,旋转,波动,光影粼粼。
有人惊叹,有人不怀好意的笑,有人伸出了手——
这一切都止于一声枪响。
空中血花一飙。
惨叫声不绝于耳,楚辞捡起帽子拍了拍灰尘,扣在头上转身离开,这次再没有人跟上来。
这些嘈杂的声音无法远去。
下雨了。
深吸了一口浑浊潮湿的空气,楚辞躲进了街边一个透明的塑料棚子底下,而就在这时候,埃德温询问道:“穆赫兰师长通讯。”
楚辞惊讶道:“现在?”
人工智能重复:“现在。”
楚辞犹豫了一下,道:“连吧。”
于是遥隔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声音经过数道复杂的信息解构、转换之后传入他的耳朵。
“你回去了吗?”西泽尔这样问。
楚辞没有开防干扰模式,雨声匝匝,于是他也就没有听出来西泽尔声音里所蕴含的情绪。
他含糊地道:“回去了。”
雨似乎越下越大,落在塑料棚子上是一种颗粒感极强的响动,再被风一扯,撕心裂肺一般。
很吵,楚辞这才想起来打开了通讯防干扰模式。
雨声消失了。
而西泽尔道:“下雨了。”
“是啊,”楚辞说着看向不远处的一家游戏厅,“我在路边躲雨。”
“要是没什么事就先不说了,等雨停了我回去。”
西泽尔一直没有回答,街道上雨水泥泞,倒映出深红紫蓝的全息影像,霓虹冷光锋利,却不论如何夜刺不穿迷烟般饿雨雾,风像绞刑架上一旋一旋上紧的绳索,撕扯着,肆虐着。
可通讯频道里安静到可以听见两个人重叠的呼吸声。
楚辞不得不再次重复:“我要断连了?”
而此间依旧相隔了数秒,西泽尔忽然轻声问:“你到底在哪?”
风卷着雨迎面朝楚辞泼来一层刺骨的冰冷。
他打了个寒颤。
“你到底在哪。”西泽尔道,“夏季的星球大气层一般不可能产生刚才那么大的对流风,你在空间站?”
“……嗯。”
西泽尔明明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犹豫,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问:“哪个空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