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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恪当时就站在他床边,他垂眸,他抬眼,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

    很近,又很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隔了一道清江,一叶扁舟,一个两个三个他们至亲至爱的人。

    孙夷则好像要说话,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嘴唇动了两下就累得厉害,只能闭上眼休息。片刻后,他又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文恪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眉心,低声道:“安心睡吧,小年,小师叔在这里。”

    他很少对他自称小师叔,但此刻,好像这样说了,彼此都会心安。

    他们是唯一的亲人了,要相互依偎着取暖,不至于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倒下。

    孙夷则再次陷入沉睡。

    文恪从屋里出来,看见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傅及站在阶下,踌躇着问他:“文长老,他好不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文恪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十年前某个夜晚,十四岁的孙夷则问自己:“文长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少年人就像一根岸边的芦苇,你说他有韧性,刀光剑影那么一挥就倒下了,可你说他脆弱,血雨腥风中还是那样顽强地生长着。他们在雨打风吹中节节拔高,结了花,再铺满浩浩荡荡的江面。

    文恪轻声说着:“帮我守着点小年,他最近被梦靥着了,必要时叫叫他。”

    “好。”

    傅及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每天都会来孙夷则这边,守着这个昏睡的人,静静地坐上半天,甚至是一整天。曹若愚跟他说,二师兄你尽管去,大师兄这边我看着呢,没问题。

    傅及很感激他,但心里也明白,等薛闻笛醒过来,他们就得离开这里,去与师父会合。

    临渊再好,都不是他们的归宿。

    傅及像根陈年老木,呆呆地坐在孙夷则床边。他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好似一张薄纸,轻轻一碰就坏了。他觉得虎口隐隐作痛,耳边总是反复回荡着铁链断开的清脆声响。

    他差一点就是杀人凶手。

    傅及紧抿着唇,想哭,可是又忍了下去。

    雨下到第七天的时候,曹若愚给他捎话,说是薛闻笛醒了,傅及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对方又冲进了雨中:“我得去告诉文长老,二师兄你过会儿自己回去啊!”

    少年很快没了踪影。

    傅及张着嘴,极轻极轻地应着:“哎,好。”

    他转身回去,又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床上那个人。

    孙夷则这几天其实都没有什么动静,就算是被困在噩梦中,他也只是哼哼两声,不会有太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