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天,二月初三。
小鱼进入锁春谷,聆听老谷主教诲的第二百八十七天。
梨花如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落满秋闻夏的肩头。老人闭目,袖中飞羽,春风依旧,山间鹤鸣。而后风吹花落,斯人已逝,天光云影,久而不散。
鹤鸣于天,遍传四野,天下皆知锁春谷易主,世上自此只有薛思,再无孙鱼浮。
那年,薛思十六岁。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过完了这一生,生母早亡,至爱早逝,好友离散,这偌大的锁春谷,只有他一个人。
他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落寞之感仿佛从渺渺天际云涌而来,令他倍感压抑。
但还好,他还有盼头。
老谷主给他留下了薛闻笛的横雁与一支断裂的竹笛,还有两间简陋的竹屋。那口老井,井水如镜,倒映出他略显单薄的身影。
锁春谷并不是只有这一小片区域。它的内里很大,有非常多的上古遗址,剑冢便是其中之一。谷内藏书记载,剑冢是八百年前,天上陨铁坠落于此形成的,故先人围石造炉,锻造名剑无数。然声名在外,求剑者如过江之鲤,虽有剑,无道义,常生杀业,即至四百年前,先祖封谷,避世不出,剑冢自此蒙尘。剑冢所出名剑,皆被束之高阁,只等有缘人。
而横雁,就是剑阁最后一把名剑,是先祖为后世所留。要想修补它,就必须找到那座剑冢,找到它最原始的锻造材料。
二月初四,老谷主羽化后第二天。
薛思收拾好竹屋,望着那张薛闻笛睡过的床,轻声呢喃:“我去了,你要保佑我,一切顺利。”
可是他在山中兜兜转转,一无所获。
“甲子年二月初四,天晴,修竹屋,剑断无从淬炼之,遂赴谷中腹地,寻剑冢,无果,归时天色晚,屋漏,夜风凄凄,辗转难眠。”
薛思点了灯,坐在薛闻笛的床上,静静书写着他这一整天的经历。他睡不着,他腿上盖着那薄薄的被褥,总觉着薛闻笛还没有走,那个明朗的少年说不定就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笑着和他说:“你手好冷,我给你捂一捂。”
但这都不是真的。
他静坐到天明,看完书,摩挲着那支断裂的竹笛。
这笛子无法修补,断了就是断了。哪怕他再找根一模一样的青竹做成笛子,也不是这支了。薛思垂着眼帘,在漫漫长夜轻声长叹。
“甲子年二月初五,天晴,再入山中寻剑冢,无果。埋笛于树下,静坐一日。”
“甲子年二月初六,天小雨,寻剑冢,路遇野鹿,观其嬉戏泉水,刻石留记后返。”
“我们谷里是有鹿的,特别可爱。”薛闻笛的声音好像还徘徊在耳侧,薛思隔着一道清澈泉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群戏水的鹿,想着,真可爱啊,小楼没有骗他。但它们都有伴儿,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