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中,林墨心乱如麻地,不辩方位,不管是否身后有追兵,就慌慌张张全凭着直觉,尽力避人耳目,自虞城奔逃。
不知道自己是逃向了哪里,逃了多久,但林墨最后还是知道了,他心中所记挂的究竟是何处。
就算不曾特意去回想,竟不知怎地他就逃到了当年虞城远郊,陆怀瑛与林惠曾经居住的那农舍。
此间村落,竟已荒废,陆怀瑛与林惠的旧居,亦是同样。
便是如此危难时刻,耳边暂未听到任何追兵之声,林墨略一犹疑,但最终,还是驻足停下,推开门来。
林惠抛弃碧瓦朱檐,得来的这尺椽片瓦,温暖新居,经久无人居住,门窗都摇摇欲坠,屋内有些月光铺洒。
权贵蝼蚁,贫贱富贵,归处可有不同?本都相同。也许再过些许年岁,此地也便如当年的乌尤花氏仙府,将要彻底荡为寒烟。
入内方走了两三步,便觉脚下有异,林墨俯下身,自地上摸索,捡起了一只破旧烛台。
借着点月光,想起曾经它也光亮如新,林墨好似模糊记得它从前样子。
如今天还未亮,林墨想了一想,不欲置身暗室中,便摧动内力,点了一点火。
温暖烛光,立即洒满不大的屋内。
林墨就看这屋内,但见桌椅倾翻,物什杂陈,蛛网已结,尘灰满布,一切都是荒败,一切早已失去。
但林墨,就觉不舍,格外不舍,还觉得自己无法走脱,便在林惠劝慰过他的地方,再度颓然坐下。
「我要如何与陆怀瑛交代?」
林墨虽坐在那原处,可如今已经没有林惠,一切只得由得他自问,自解。
他对不住的不止林惠,还有陆怀瑛。
虽然是邾琳琅阴谋,但陆允琏,终究是因他林墨而死。
百般辛勤栽培,虞城陆氏未来的家主,就这样突然死去,会否让陆怀瑛亦疯魔?
安宁林府的刀势,神锋不夜之刀痕,陆怀瑛可认得出来?可就算认不出来,邾琳琅临行前所叫破的名姓,必然会有人一一禀告陆怀瑛。
陆怀瑛若早有疑心,季朝云若是不认,他可会翻脸?
悔意。
恼怒。
一切不安,全数纠结,皆重新回到了林墨的心头。
再一次,又一次,因着林墨的过错,林墨损亲害友,林墨死不足惜。
林墨为什么要活着?
其实林墨自己都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就痴痴想着,不知想了多久,直到从漏窗中见着天边泛起一点白光。
得不到答案,林墨心内烦恼。
也不能再在此地久留,还是要逃,就算是为了季朝云如此辛苦为他重塑的肉身,也不得不——
「有人来了。」
林墨登时十分紧张,但他耳聪目明,冷静判断,心知来人只得一个,且徐缓接近,身无杀气。
是谁?